下午下班，米趙趙剛走出大廈正門，就瞧見停在馬路一側不遠處的轎車前站著等她的米霖。她深吸口氣，活動了一下麵部肌肉，笑著走過去。
    “晚飯想吃什麼？”米霖笑著為米趙趙打開車門，隨後自己坐進車裏，係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吃點簡單的東西就成，中午吃的有點多，這會兒倒是不怎麼餓。”米趙趙也係好安全帶，笑著回答。
    “C市我不熟，你找個環境好點的地方就好，”米霖扭頭看著米趙趙，詢問她的意見。
    “離這兒不遠，路北有家湘菜館，不如就去那裏吧！”米趙趙略一沉思，給米霖指了指菜館的大體方向。
    車一上路，兩人一時都沉默不語。米趙趙想起今天早上母上大人電話裏的意思，知道在高源這件事情上，米霖給予了很大支持之後，心裏就十分的不舒服。另外對上次在S市時，程律師和米霖之間的不愉快，在經過昨晚程律師的一係列舉動之後，她心裏也已然明白。隻是，她如今還是不願意打破這種太平假象，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多久，又或許對方還能忍受多久？
    “最近過的怎麼樣？”米霖直視前方，隨口問道。
    “挺好的。”米趙趙說著點點頭，接著她把視線移到窗外，車內的氣氛又有些冷。
    “每天還是打車上下班？”米霖問完，眉頭皺起，“那個小區環境好，物業也好，四周的治安也算不錯，不過還是離你上班的地方太遠了，給你買車，你一直都不要，但是每天都打車上下班，也不是長久的辦法，再說冬天天黑的早，上下班打車總是讓人不放心。不如，我近期在你們大廈四周給你買套房子，你搬過去住，這樣上下班既方便也不用早起。”
    “我覺得這樣住著挺好的，”米趙趙心裏堵得慌，她打開半扇車窗，接著說，“在小區住了兩年多已經都習慣了，聽說馬上就要通公交了，我不想搬走，再說，房子已經住出感情了，我也舍不得搬走。倒是你，聽說你們公司和韓氏的糾紛已經解決了？”
    “嗯，已經解決了，不過這件事能夠解決還是沾了你的光，”米霖說完，扭頭觀察米趙趙的表情。
    米趙趙心中一悸，腦袋裏首先蹦出來的就是程律師的臉，不過她搖了搖頭，並不相信自己的猜測，“怎麼會是沾了我的光？”
    “你不是有個叫陳曉的朋友麼？”米霖收回視線，直視前方，“不然你以為是因為誰？”
    “原來是韓修……倒是意料之外。”米趙趙一聽到“陳曉”的名字就明白了，她笑著搖搖頭，跳過了米霖後一個問題。
    車行二十分鍾之後，兩人來到湘菜館。米趙趙很慶幸自己的決定，此時正是晚飯時間，菜館內人滿為患，想要找個安靜的角落都十分困難，他們兩人同另外兩個陌生人拚得桌，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無論米霖想談論什麼事情都是很困難的。而米霖對此隻是深看了米趙趙一眼，倒是也沒有說什麼。
    米趙趙想把吃飯的時間延長，但算著回去的路上時間，覺得再怎麼裝聾作啞，大概也是躲不過米霖所謂的談談。
    晚飯結束之後，他們倆人從湘菜館出來，上了車，米趙趙係好安全帶，打了個哈欠。對於隻短暫見過一次麵的高源，米趙趙說不出來對方哪裏好或是哪裏不好，就連對方的長相，此時也都回憶不起來。母上大人清早來的電話雖然令她煩躁，但她也明白不多些相處和溝通是不能夠了解對方的，興許她順從母上大人的指示，假以時日，也會覺得高源不錯，隻不過，她那點平日遮遮掩掩生怕旁人知曉的小心思，倒是叫她忤逆未遂卻又心中糾結。就像她先時犯傻詢問陳玲一樣，她也曾多次問過自己，她到底哪裏好，並能好到令旁人另眼相看的地步？但答案向來是傷人的。她用高跟鞋來盡量消除與旁人的身高差異的同時，似乎對身材高挑的人群更加敬而遠之。當然，這種心理同樣還滲透進她生活的各個方麵。
    米霖雖然一直沉默不語地開著車，但也沒忘記觀察上車後的米趙趙。她顯然知道自己要找她談論什麼事情，又不甚聰明地選擇環境嘈雜的場合杜絕交談，他對此雖有無奈，卻也全力配合。高源麼，米霖在心中不由輕笑，這樣的人哪裏配得上她？無非是瞧上他的公司，想要個能幫得上忙的助力而已，雖然他在家中老人麵前極力支持，但不得不說他也是存著私心的。沒有勢力又好控製的妹夫，總比令人看不透的程圭穆來得好太多了。他對米趙趙的感情複雜又痛苦，在日積月累的相處過程中生成的不同於普通親生兄妹的朦朧情感，在以倫理為標杆的社會輿論的影響之下，愈極力壓抑愈瘋狂生長，最終在不斷的自我折磨之中，他似乎尋到了一條活路。但在這條活路上，像程圭穆這樣的人是不能存在的。
    像程圭穆那樣的人，一出生就頂著世人無法企及和想象的身份，一定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也一定不曾努力去爭取過什麼。單看他對待程氏的態度，就知道他是多麼高傲和冷酷的人，而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瞧上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米趙趙呢？他隻想把她留在身邊好好保護，看著她組成幸福美滿的家庭，一直默默守護著她。但與此同時，在他的腦袋裏一個聲音發出了笑聲，似乎曾不止一次閃過他腦海的這個念頭是多麼的令人捧腹——程圭穆喜歡她。是了，比起米趙趙，他似乎更擔心程圭穆的態度。他了解米趙趙，隻要留給她足夠喘息的空氣，對於緊栓在她脖子上的繩索，她從不會去拚死掙紮。
    “公司跟韓氏的糾紛解決之後，資金周轉已經正常，今年大概會在C市建立分公司，你有沒有興趣換一份新工作，前幾天我回家，媽一直跟我抱怨，說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C市，掙的工資又不高。”米霖說完見身側的米趙趙始終沒有回話，隻得無奈地搖搖頭，一路無話。
    米趙趙閉著眼睛，聽到米霖要在C市建分公司之後，心裏更覺堵得慌，以她目前這點微薄的收入，要想在好的地段租間房子，恐怕吃飯就會成問題，而租金便宜的房子，對她來說，支付起來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但要是不租房子一直住在米霖花錢買的公寓裏，她又覺得自己像隻供人觀賞的籠中鳥，始終得不到自由，就連說起話來都沒有任何底氣。她能感覺到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試圖操控她的人生，但她卻尋不到有力的辦法去抵禦，心中的不安在經年累月之下，慢慢開始初具形體，她怕一旦這種試圖操控她的力量積重難返，她的人生也會變得身不由己。
    車子駛進小區地下停車場，米霖剛一停穩車子，米趙趙便開門下了車，他搖搖頭，拔下車鑰匙，也下了車。
    她掏出手機，低頭給陳曉發了條短信，隨後見米霖跟在她身後一起下了車，心裏煩躁。她手中攥著手機，緊鎖著眉頭一抬頭，就瞧見程律師筆直地站在電梯旁，扭著頭，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這驚得她差點被自己算不上協調的雙腿絆倒，隨後她又頭皮發麻地想起跟在她身後的米霖，她突然起了掉頭離開的意，卻不想這次程律師倒是和顏悅色又甚是驚悚地出聲同她先打了招呼。
    電梯裏的空間算不上小，但米趙趙用餘光先是撇了撇她左手邊的米霖，後又看了看她右手邊的程律師，隻覺空間逼仄又呼吸困難。她抬頭瞅著電梯顯示屏，隻希望能夠快點從這裏邊出去。昨晚發生的事情，不知怎麼的又從腦子裏過了一遍，她垂下頭舔了舔幹燥的唇，覺得呼出去的空氣溫度都高得嚇人。不過更嚇人的卻是程律師開口說出的話。
    “米小姐，昨天晚上，我們之間的對話還沒有結束。”電梯到站之後，米趙趙迫不及待往外走的時候，站在電梯裏的程律師冷不丁地開口說了話之後，電梯門就合上了。米趙趙抖著手按下門鎖密碼，緊張得沒敢看身側臉色已經變黑的米霖。
    “程圭穆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米霖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水槽旁，正接水準備燒水的米趙趙，不由嗤笑，“原來是我自己種下的因，我倒是一直不知道原來程圭穆也住在這個小區，又這麼剛好地住在你的樓上，我還一直在奇怪，怎麼你砸傷了他之後，倆人之間就一直有交集，原來是這個原因。這件事情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還是……你一直都不想讓我知道？不是有句話叫做近水樓台先得月嗎？也難怪你不想從這裏搬走，你說舍不得搬，又說在這裏住著已經有感情了，我看你是對某個人有了感情，才不舍得搬走的吧？現在我給你二十分鍾的時間，收拾好行李，跟我離開這裏，我不會再讓你住在這裏了！”
    “想不想住在這裏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米趙趙隻覺心裏有一處已經堵得她無法呼吸，她深吸口氣，努力把話說的平穩，“不管我是因為什麼原因舍不得離開這裏，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是房主，你說我有沒有權利，你現在還有十五分鍾的時間收拾行李！”米霖沉著臉，低頭看著手腕上的手表，“我會重新買套房子給你，並會確保四周不會再有程圭穆的身影！”
    米趙趙張了張嘴，但又無力反駁。房子是米霖買的，他確實是房主，這是她討厭的事實之一。而對方的控製欲卻是她最討厭的。
    “這是你的房子，我不住就是了！但我有手有腳，我會自己找房子住，以後我想住在哪就住哪，不用你管！”米趙趙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說完後她覺得很痛快。推開擋在廚房門口的米霖，她快步進了臥室，找出行李箱，開始裝東西。
    “你要去哪裏？”米霖被米趙趙推得踉蹌了一下，他隨後來到臥室門口，看著一臉嚴肅的米趙趙整理行李，走上前想要阻攔。
    “不是讓我收拾東西離開這裏麼，走開，現在還有不到十分鍾了吧？”米趙趙揮開米霖的手，繼續收拾東西。
    “你就那麼在意程圭穆？”米霖此時的聲音也失了往日平和，他一把拉過米趙趙的胳膊，雙手扳著對方的肩膀，呼吸急促紊亂，“你喜歡他是不是？”
    下周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