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到你不見了。我找遍身邊能去的所有地方。可就是找不到你。後來你終於自己回來了。可是你說你是回來告訴我。你要離開我了。”
    “小圻。你別亂想。那都是……”
    蘇圻唇角微微勾起。轉身看著周昱程。雙手搭在他肩上。
    “你想說那都是夢對嗎？”
    周昱程看著他微笑的臉。說不出話。
    “可是，”蘇圻緩緩將臉貼在他胸口，“我也聽人說過。夢裏的事情是有預兆性的。”
    “小圻。你別胡思亂想。”周昱程臉色略有些蒼白。他此刻開始慶幸蘇圻看不到他的臉。
    蘇圻沒有回答。兩人之間一陣靜默。
    過了幾分鍾。蘇圻略嫌冷淡的聲音響起，“周昱程。我想出去旅行了。”
    “好。等我過幾天忙完了就陪你出去。正好休年假。”摸摸他的頭。周昱程聲音帶著寵溺。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去。”
    “可我不放心。”
    蘇圻抬頭看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潤笑意，“昱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一個男人。可以一個人撐起生活中的一切。”
    輕輕捏捏他的臉。周昱程輕笑，“我知道你是一個堅強並且有能力的男人。可是作為你的愛人。哪怕你再強。我總歸還是會不放心。”
    “是嗎？”深深看他一眼。蘇圻掙開腰間的手轉身進屋，“不說這些了。趕緊過來吃飯吧。”
    周昱程總覺得蘇圻知道了什麼。可看他一如往常的模樣。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以蘇圻的性子。如果知道了那些事情。一定會和自己分開的。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心裏的那份不安被強行壓下。這才平靜下來。
    這一晚兩人相處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周昱程由於之前的心理暗示放下了心。便沒有看到蘇圻在看他的時候。眼中決絕的目光。
    由於生物鍾的緣故。周昱程醒來的時候蘇圻還在睡。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靠在自己懷裏。輕笑著在他額上落下一吻。伏在他耳畔輕聲呢喃，“寶寶。好好睡。等我回來。”隨後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生怕驚動了床上熟睡的人。
    關門聲從客廳外傳來。原本睡著的人緩緩睜開眼。
    手指在他吻過的地方撫過。蘇圻在眼淚奪眶之前重新閉上眼。
    起床。整理房間。收拾衣物。直到將大大的行李箱全部填滿。
    蘇圻站在房間裏。忽然就想起了當初和周昱程一起裝點房間的時候。心底的難過一下全部湧了出來。從抽屜裏拿出之前寫好的信放在桌上。隨後幾乎是逃一般的拉起行李箱離開。
    周昱程今天一直心神不寧。甚至在開會過程中下屬彙報工作的時候走神。會議結束後他立刻掏出手機給蘇圻打電話。又是無人接聽狀態。打了好幾次都這樣。心裏焦急的不得了。可手上的案子丟不下。沒辦法趕回家。最後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是蘇圻睡過去把電話開了靜音。
    同一時間。C市國際機場。蘇圻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未接來電。毫不猶豫的將手機關機。轉身走向安檢處。
    忙完工作。時間已近黃昏。周昱程收拾完資料後便立馬開車回家。
    打開門。屋裏一片黑暗。手指按開了牆壁上的開關。屋裏一下亮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快步向臥室走去。
    床上的被子平整的鋪好。手伸進被窩裏沒有感覺到一絲溫度。說明睡在這裏的人早就起床了。周昱程環顧四周。始終覺得少了些東西。
    仔細看過去。床頭放置的眼鏡盒。茶幾上蘇圻剛剛讀了半本的書都不見了。轉身大步走過去拉開衣櫥。裏邊大半都是自己的衣服。蘇圻的衣服少了許多。周昱程幾乎是衝到了書房。果然看見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也已經不見了。
    之前被強行壓下的不安感此刻加倍返還。在視線的移動下。周昱程看到了桌上蘇圻留下的那封信。
    緩緩走進。顫抖著手拿起那張單薄的紙張。
    昱程：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關於相守的問題。
    我們在一起八年。算算早已經超過七年之癢了。17歲到25歲。這八年的時間裏。我們從沒有離開彼此長達一個禮拜過。可正是這樣的朝夕相處。一直讓我隱隱擔憂著。害怕你總有一天會開始厭倦。男人本質裏的劣根性。同樣身為一個男人的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在你生日的那天晚上。當我站在離你十米之外的地方眼睜睜的看著你的懷裏擁著別人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是應該分開一段時間好好冷靜一下了。你和我。都應該好好想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當愛情從一開始的熱烈漸漸轉變為後來的如白水般的柔情。男人本性裏的不甘平淡便一擁而上。而當一段感情走到了這個地方。隻有兩種選擇。一是畫上句點。二是相伴而行。很顯然。我們之間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在這兩條路開始處的分界點。向左向右。無論哪條路都是我們將要麵臨的選擇。
    而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非常慶幸以及感謝。你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蘇圻
    紙上是熟悉的筆跡。行楷的周正中帶著狂放。卻又比草書要來的內斂。一如蘇圻這個人。第一次見他的人很容易被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假麵所迷惑。然而隻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個人溫潤的外表下所隱藏的霸道與驕傲。
    一如這次。他發現周昱程和別人有糾纏的時候。並沒有當麵質問周昱程或是和他爭吵。而是冷靜的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周昱程。
    可正是這樣的冷靜。讓周昱程此刻全然崩潰。一切的喧囂都離他而去。腦海中隻剩下一個聲音。反反複複。像夢魘般揮之不去。
    ——可正是這樣的朝夕相處。一直讓我隱隱擔憂著。害怕你總有一天會開始厭倦。
    ——男人本質裏的劣根性。同樣身為一個男人的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當我站在離你十米之外的地方眼睜睜的看著你的懷裏擁著別人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是應該分開一段時間好好冷靜一下了。
    ——而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都非常慶幸以及感謝。你曾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小圻。不是這樣的。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啊。”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整個人沿著牆壁滑坐下去。
    雖然說是旅行。可到底還是不能放任工作不管。幸好蘇圻的職業自由性很高。不需要太多限製。不然肯定沒法這麼果斷的離開。
    蘇圻的主業是作家。閑著沒事的時候也會給文章畫一些插畫。20歲開始自己寫一些小說放到文學網站。幾年下來倒也算有些名氣。筆名後頭常常跟著一群追文的粉絲。據說還有貼吧粉絲群之類的東西。不過蘇圻從來沒有進去過。
    說起蘇圻為什麼最後會把寫文作為主業發展。其實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周昱程。
    剛開始工作那會兒周昱程經常換地方。連帶著蘇圻也跟著跑來跑去。可蘇圻工作的地方畢竟沒這麼大的能動性。為了工作這事兩人當初冷戰了好些日子。最後沒法蘇圻隻得放棄工作跟著周昱程滿中國跑。到近幾年才安頓下來。可沒想到日子倒是安穩了。最後出了這麼些事。
    現在回想起當初。蘇圻卻隻能苦笑。放棄了那麼多他不後悔。隻要周昱程還在身邊其實他都撐得下去。可現在是周昱程想要離開了。雖然他表麵那麼冷靜的處理這件事。但是心裏到底是有了一道傷痕。隻要想起周昱程這三個字。那道傷痕就開始隱隱作痛。
    歎了口氣。蘇圻默默開始整理行李。他大概要在這裏呆一段時間。住酒店消費太高。雖然生活還算富足。可到底不能這麼奢侈浪費。所以來之前便托在S市的朋友幫忙找了一處安靜的小區。租了一套小型套房。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剛到這裏又開始馬不停蹄的收拾房間整理行李。蘇圻整個人早已經累癱在床上。而這個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他偏過頭默默的看著放在一旁的手機。在第三遍鈴聲響起的時候。終於伸過手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並不是那個人的名字。不由自嘲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他。蘇圻。你果然傻到了一定境界”。
    手機還在響著。蘇圻調整好情緒。按下了接通。
    靜寂了三秒後。電話那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小圻，到S市了沒啊？”
    “已經到了。住處這邊也整理好了。齊哥。真不好意思。到了之後忙著收拾房間忘記給你電話了。”從床_上坐起來。蘇圻有些歉疚。齊亦寒對他一直挺不錯。這次的房子也是他幫忙找的。自己居然忘記給人家打電話道聲謝。
    “沒事。聽你說話有氣無力的。今天大概是累壞了。吃了晚餐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出去吃飯。順便帶你逛逛。”
    “齊哥不用這麼麻煩的。你還得上班。不用為了我耽誤工作的。”
    “行了。不麻煩。我自己給自己放假呢。不是專程為了你。你呀安心睡覺吧。明天見。”
    “那好吧。明天見。”
    看著手中的電話。蘇圻有些無奈。這個男人怎麼永遠那麼強勢。。。
    齊亦寒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蘇圻所在小區的方向。眉心緊鎖。
    蘇圻在C市絕對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以蘇圻的性子是不可能在快過年的時候一個人跑出來旅行的。那樣不光周昱程不同意。連他家人也不會允許。
    想到這裏。齊亦寒立刻掏出手機翻出周昱程的號碼播了過去。
    十幾秒後。電話終於接通。然而周昱程的聲音卻不似往常那般平靜，“喂。小圻？你在哪……”
    齊亦寒愣了愣。隨即回過神，“昱程，是我。”
    “哦。亦寒啊。抱歉。我剛才把你當成小圻了。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仿佛一下子鬆懈下來。周昱程恢複了冷靜。語氣中卻帶著濃濃的疲憊與失望。
    “沒事。我就想問問你小圻怎麼出去旅行了。”齊亦寒把玩著辦公桌上的鋼筆。語氣平淡。
    “你怎麼知道小圻去旅行了。他是不是聯係過你？他現在在哪？”
    聽筒傳過來男人磁性的聲音。極力平靜卻又帶著無法抑製的急切。
    齊亦寒挑眉。心中大概猜出了一些。既然蘇圻沒有告訴周昱程。那就說明蘇圻不想讓他知道。想到這裏。便淡淡回道：“我是在微博上看到的。並不知道他在哪。”
    “知道了。那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嗯。好。再見。”
    齊亦寒打開電腦看著蘇圻的微博主頁。微微眯眼。點開置頂的那條最新微博。想了想。點擊轉發。在發送框裏輸入幾個字。等微博發出去後便合上筆記本徑直離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