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外院的門不知被誰拍得正響。
    “喂，家裏有人在家嗎？”
    她放下手中活兒，嚷著嗓子應了聲“等一下。”在圍裙上抹了抹手，然後咚咚地下樓去。
    打開門，看著來人有點麵生。
    “請問有事嗎？”
    “我是村頭小賣鋪那的。有封信寄給你的，聽說你回來了就給你拿過來了。”來人笑著說，“這信挺久了，那時你家沒人，我那老母幫你代收了想著你們一回來就送還給你。後來她病倒去世了，我們不知道。直到今年過年前收拾東西時才發現這封信。拖了這麼久，真不好意思呐。”說著遞給她一個泛黃的信封。
    “謝謝啊。”無論怎樣，別人這麼送過來都是要答謝的。
    “聽說你要結婚了啊，哎呀哎呀，時間過得真快啊。。。。。。。”
    送走客人，她拿著信掂量信的重量，猜想著這年頭還有誰會給她寫信。
    2008。8．12。她看這日期，看著這封遲來6年的信。
    會是誰呢？她想。
    也許是他吧。腦子瞬間閃過了一個名字。可是已經也想不起他的麵容來。
    她有些嘲諷似得嘴角微提，搖了搖頭。人啊，有些時候就是那麼的不可思議，有些事怎麼就那麼不經意地就忘了呢。忘得就像自己不曾經曆般，毫無痕跡。
    那可是曾經深刻在她心裏的人兒啊。
    現在的他，早已娶了妻，有了孩子吧。
    她內心複雜地看著信封，好久一會歎了下氣，動手撕開信封。
    。。。。。。
    “斯哲，你說是海大還是天空大啊。”
    殘陽如血的傍晚，海鷗盤旋在不遠處的海岩上。
    兩個穿著校服的人兒，坐在岸堤上。男孩指著天際問旁邊的女孩。
    “你笨啊，當然是天啊。”女孩有些鄙夷，可是她轉口又說，“不過，海如我們而言，也是很大的。”然後她咧嘴衝男孩一笑。
    “你笑起來好傻哦。”男孩點了下她的頭，說道“你看，有海的地方，永遠會映著天空。就好像天空永遠在海的心裏，是占據著整個海的存在。可是在天空的世界裏，海是怎樣的存在呢？”他看著她，尋求這答案。
    他總是會說些她答不上的話。
    她皺著眉敲他腦袋，“謝晨曦，別淨想那麼多古怪的事。考不到同一所高中就算了，我不希望我們還考不到同一所大學！”
    “說好嘍，我們要一起考大學。”她向他伸了伸尾指，拉鉤約定。
    記得哦，我們約定好了哦。
    “斯哲。啟信快樂。
    拉薩的天空很藍，就像漁村的海一樣。
    還記嗎？本來說好，我們一起來的。
    原來有些風景，真的很希望有個人陪著一起看。
    到現在為止，你的存在於我就像天空於海，我想以後也是。
    海於天空裏有73%的存在感，那麼我在你心裏是怎樣的存在？
    我們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午後的風帶著魚腥味和海水的鹹味自海麵而來。
    她躺在竹席上，淚水模糊的雙眼覺得陽光格外刺眼。
    回憶就像漲潮時的海水，帶著讓人懷念的情緒。時光倒退，往事重現。
    初中的他們那時年少，像大多數人一樣有著各自的愛戀。
    他喜歡她，她喜歡他，在一起是似乎件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美好的事物，總會有很多阻撓。
    比如中考後，他們去了不同的高中。
    她中止了他們之間的戀愛。說什麼等到考上同一所大學之後才能重新開始諸如類似激勵的話。
    他也同意了。
    後來的高中三年，他們很少見麵。都是以寫信來往。
    他寫的多數是身邊事物的變化，而她寫的都是關於學習上的內容。
    她知道他們好像越來越走向不同的世界，但是卻貌似在互補著雙方的不足。她欣賞他所看到的世界之美，而他感歎於她給他所講的知識的不可思議。
    延伸向不同的端點，依靠著當初無法言語卻深刻在心的愛。
    如果愛隻留在當初的那個位置，那麼順著時間走，慢慢地就會出現裂痕。
    不記得是從哪聽說他跟其他女生走得近的消息了，不過類似這樣的謠言是在她高二時有了手機才知道的。
    她沒有跑去質問他。不過，心思卻不由自主地細致起來。惦念著他的信，在意著他信的內容。
    最後她發現，信的次數少了。信的內容，字句冷淡。
    她開始不知道該怎樣回複了。
    在她心裏，他已不是那個他。
    她慢慢地，很少回信了，或者回信也是草草幾句。有那麼一段時間，回信是件折磨人的事。
    後來他們就不再寫信來往了。
    直到高三情人節那天剛好周六，他捧著用紅色紙著折成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坐了兩個鍾公交，來到她的學校。
    翻遍了整個校園，最後找到她。他滿頭大汗。
    他問她，“我做錯了什麼？你說我改。但是請別再這麼無聲無息地沒了聯係可以嗎？”
    不知道其他情侶會說什麼情話，反正他們之間也沒說過什麼我愛你你愛我之類的情話。
    不過，他說的話她感動得淚了。
    原來還是愛的。
    但是也許天意弄人，還是他們造化不夠，緣分太淺。
    最後的最後的最後，他們也沒再真正地在一起。
    她要考的是全省最好的那所醫科大學，她被錄取上了，可他沒有。
    她勸他回去複讀，可他不肯。
    她生氣地說，“不考上這裏，我們怎麼在一起！”
    “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的前提非得是要考上同一所大學？”他第一次逆她，“我不懂你。到底你想要的，是我們在一起還是我們一起上大學？！”
    她被著咄咄逼人的反問問得底氣不足，“當然是我們在一起。。。。。。”
    “那為什麼，我們還要非得考上同一所大學？”
    最後她還是勸不了他。他離家北上而去，與她斷絕了聯係。
    後來，她聽人說他在浙江杭州那一帶在一間雜誌社裏打雜，還一邊從事寫作創造。
    她想，等她學到了本事，有能力養活兩個人了，就跟他和好。
    現在的社會，沒有文憑沒有出路。她隻是想著讓他和她的路，好走點而已。
    過年回漁村，同學聚會時有人提起了他。他們說他有了女朋友，那女的還整天嚷著要和他結婚。
    她喝著汽水，靜靜聽著，仿佛事不關己。可心裏卻像萬支利箭穿心，很痛很痛。
    她沒勇氣打電話給他探個真實。
    探什麼探啊。她想，當初不是自己把他逼走的麼。如果真有能給他幸福的人，不是很好麼。
    其實，她是怕接受他真的有了新的女朋友的事實。
    若真是那樣，她打電話過去，那該有多落魄啊。
    聚會的那晚，她喝得很醉，醉後哭得很厲害。嚇壞在場的人。
    原本她是精心地化了妝赴宴的，以為他也會來。
    結果精致的妝顏都被淚水給化暈了。
    也從那開始，她再也沒參加過初中的同學聚會了。
    開學後，她接受了一個師兄的告白，借以慢慢忘卻他與她的愛。
    事實上，她也的確忘了。
    頭一年還思念得心口發痛，就像高中聽到他和其他女孩在一起時一樣。
    後來心的位置就被各種各樣的事是占據了，他就像被整理好鎖在最不待見的角落。在時間流逝裏，慢慢被遺忘。
    畢業後一直單身，而後兩年與在同一間醫院上班的未婚夫結識相愛，直至如今籌集著婚事。
    如果不是那封信。
    她不會想起，原來她忘記愛他很久了。
    信裏還夾著張照片。
    她撫摸著照片上的人兒，指尖觸著他臉的輪廓。藍天之下，他的笑陽光潔淨。
    這個她深愛過的少年啊。
    她和未婚夫驅車探路，去了他家。她以為會見著他妻子賢惠，兒女成群。卻不料破敗庭院，殘陽之下隻有兩個老人織著紗，分外冷清。
    她向他們問起他。
    他們淚眼婆娑。
    “沒了沒了。早沒了。”老人不住地搖頭，雙眼發紅淚流不斷。
    細問才知道，早在以前，他去了西藏後後沒再回來。傳聞是出了事故。
    她聽罷，愣是站在那，微張的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淚時不住地流。
    半響，整個人像被抽離了力氣般，膝蓋生生地跪在地上。未婚夫在她身後緊緊抱著她。
    她哭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靈魂扣出來一樣，似要隨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