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縷殘念封存在骨灰罐裏，可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林清眸眼睛紅著的問，他並未看那一團黑霧，眼神怔怔的不知飄向了何方。
    那黑霧猛咳了幾下，像是喘不過氣，林清眸收回視線，臉上閃著幽幽的青白的光，“你的執念是什麼？”
    死過了的人，而且是如此的經年久遠，居然還有殘魂不滅，想必執念也頗深了，就如他自己一般。
    黑霧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就像被掐了喉嚨一樣，“我死了不足惜，可憐我的孩子，這麼多年我看著他折磨自己，我連死都不安生，官琳那個賤人，她拋棄了我，也拋棄了小城，我要是能離開這個地方，找到她，一定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說到最後，聲音像是泣血般尖銳嘶啞。
    林清眸心裏抖了下，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周城的家事，官琳正是周城的生母。
    “周··伯父，周城現在他已經結婚了，還有了孩子。”林清眸猶豫著說。
    “這他跟我說過，結婚了好啊，結婚後來看我的時間就少了，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再來看我，他每來一回，我心裏就難受的厲害···”聲音帶著些隱忍的哭腔。
    沒想到周父這麼關心疼愛兒子，想必以前的周城是極幸福的，隻是，世事難料。
    林清眸心裏也有些難受，問，“你在周城麵前露過麵嗎？”
    “我指的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沒有，小城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對著我一個人自言自語，我都快瘋了，我的孩子怎麼能變成了這個樣子···”說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聲音變得激動高昂起來，“小兄弟，我能感覺到你跟我是同類，魂魄凝合力比我強許多，能看見我還能聽見我說話，我··我拜托你去勸勸小城，這麼多年，叫他忘了我，不要再來看我了，他骨子裏流的是我的血，他永遠是我兒子···”聲音又低沉了下去，“人總有一死，他執著於生的念頭上，永遠是無法能到回應和結果的。”
    眼淚倏然落下，林清眸猝不及防捂住眼睛，兩三下抹了，苦笑著道，“這些道理我跟周城的朋友已經勸了他很多次，他聽不進去，我們也沒辦法。”
    黑霧裏慢慢傳來一聲歎息，無奈又滄桑，“我不知道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以前很乖，也很聰明，讀書從來沒讓我操心····可能心裏還是太脆弱了，那種年紀的孩子，是我對他的關心少了····”
    林清眸隻是靜靜聽著，腦海裏勾勒這周城少時的模樣，必定是雋秀的少年，臉上帶著些純澀，眼神清朗，性格乖巧，待人如世家公子般溫和有禮，這樣的周城，應該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現在的他雖然表麵看起來依然溫和有禮，人也沉穩不少，但內裏已完全不同了。
    而聽完周伯父這一番言語，想起遇到周城之後的種種，更覺觸目驚心。
    怪不得第一次見到自己的魂體時，周城還能維持那平靜的表象，想必內心不知道是如何灼烈激動，他對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總是那麼一副了然接受的平靜，沒有太多驚訝和深入了解的欲望，隻有近乎瘋狂的偏激與執著。
    包括在自己的宅子房間床底下藏死去幾十年的親人的骨灰。
    也許他想永遠活在一種存在的表相裏呢？對於自己也是，也許任何多餘的詢問就會導致這種表象破裂，從此再也無複存在？周城是怕的吧。
    想到周城幾乎是用禁錮的方式讓自己呆在他身邊，不惜對自己柔以辭色，無條件的待自己好，一個陌生人啊，況且還不是活的人。
    林清眸越想越覺得心裏五內俱焚，他以前覺得自己是個絕望的瘋子，現在看來，周城已經完全不是正常人了，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周城從來都是執著於這世上並不存在的東西，而不是他林清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