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淚未幹，手裏痙攣一般攢著被子，分不清到底是感動還是害怕，他背對著周城，聲音有些發抖的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猜的，”周城半眯著眼，頭挨著林清眸的後腦勺，說話帶著一股含糊的慵懶。
    他盡量忽略掉之前發現林清眸在車上撲向他的隱忍姿態，忽略他嘴角詭異莫名的血跡，忽略他看酒杯時那完全沒掩飾好的渴望的視線。生命中出現了林清眸，他已不再相信世事如常，也許世上每個角落裏，都有不同尋常的令人驚異的事情發生，更多的是沒有被人發現而已。
    他寧願這樣去相信。
    猜的？
    林清眸輕聲道，“你不怕我嗎？”
    周城抓著他的手細細捏著，淡淡道，“怕什麼？”
    “怕我殺了你。”林清眸平靜的說，他已經不需要再掩飾了，然而平靜背後，是無可挽回的驚懼與絕望。
    周城握著林清眸的手腕緊緊扣著，另一隻手緩慢的掰過他的頭，麵向自己，眼睛準確的找到黑暗裏的那兩點星亮，周城的聲音沉著而堅定，“你不會的，以後永遠也不會。”
    林清眸眼睛一下子紅了，心裏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崩塌了一樣讓他極度忍受不了，他想一把揮開周城，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的力氣會讓周城受傷。
    他想問周城，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自信，讓你以為我會聽話的停手。然後，在周城麵前，這樣的狠話總也開不了口，周城不是一般人，他的接受能力和控製欲讓他不能忍受自己的言語，自己會害了他。
    一股火在胸膛裏四處竄著，無處發泄，他有些難耐的把頭埋在枕頭裏，想殺人，可是不能動手。腰間的手還沒有拿走，周城半攬住他，靜靜聽著旁邊人急促的呼吸聲，手卻慢慢收緊，牢牢抱住他。
    林清眸倔強的去摳周城的手，卻怎麼也摳不開，氣的狠狠錘了他一下，恨恨道，“你這樣困著我，能困多久，我要消失，也是眨眼的事，不要白費力氣了！”
    “你現在是個來去自由的鬼了。”周城在他耳邊輕輕歎了聲，熟悉的氣息噴灑在耳畔，林清眸掙動了下，想轉身，周城卻死死抱住他不能動了。
    他又氣又好笑，倒不知周城還做這種事情，簡直像個三歲孩子舍不得爹舍不得娘一樣？
    “我能把你怎麼樣呢？····”周城聲音低低的說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林清眸抓著周城放在腰間的手，怔怔的沒有動，周城抱他的力度卻是越來越緊，像是要把他勒進自己身體裏一樣。
    “我什麼都不能做，除了去愛你，林清眸。”
    “帶我我身邊，哪裏也不要去，不要去製造那些沒有意義的殺害，那隻會讓你更痛苦。”
    “你需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一句句直白而深情的話，讓林清眸陷入徹底的呆滯中。
    “你···你胡說什麼呢，”林清眸嘴裏喃喃著，卻在下一秒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啪的打開燈，在明晃晃的燈光下直直的盯著周城，眼角通紅，嘴裏話都有些說不清，“你是···是不是··是又發病了？要不要我去給你找藥····”
    他說著就要跳下床跑，卻被周城手快一下子抓住，把他拉回來，臉上的表情無奈而沮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的話？”
    林清眸神情恍惚的看著他，“啊？”
    周城：“······”
    周城緊緊抓住他的肩膀，目光沉沉，“這些話我隻說這一次，你聽見了嗎？”
    林清眸驚慌失措的厲害，他扒著周城的手，急促的道，“不是，我完全不需要你這樣的····我··我就是個膽小懦弱的人，我就是陰暗角落裏的··老鼠，是垃圾·····你不用管我，我也不要你管的·····”
    他說著說著，就控製不住的哭了起來，心裏的懦弱，委屈，恐懼無所遁形，被放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他不自禁的窩到周城的懷裏，緊緊揪著周城胸前的衣服，渾身痙攣一般的痛苦失聲。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我到底惹了誰，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他斷斷續續的哭著，抽搐著，心裏一片雜亂，過往的事，像電影的短片一樣，一遍遍在腦海裏回放，他的人生七零八落，到如今，已經完全不像個樣子了。
    周城長了張嘴，臉上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卻什麼也說不出，如果說對不起能夠拯救懷裏的人，避開那節脫軌的命運車廂，他可以說一千遍一萬遍，可是這些都已經沒有用了，到最後終究隻剩下懷裏這個絕望的冰冷的軀體。
    誰說他不懺悔，他怎麼可能不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