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接完電話，在書房裏靜坐了一會兒，就出門，到林清眸房間門口，手放到門上準備敲門，門卻自己開了，沒鎖。
    房間裏一片黑暗，卻依然可以看出床上隆起的一團陰影。林清眸聽到聲音，從被子裏露出一雙晶亮的眼。
    “怎麼不睡？”周城坐到床邊低聲問。
    “就睡。”林清眸用被子捂住鼻子，聲音聽起來有些嗡嗡的。
    周城側身把床頭燈打開，林清眸嚇了一跳，迅速背過身蒙上被子。
    周城拉了拉被子，沒拉開，有些無奈，“你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脾氣還蠻大。
    被子裏的人一動不動。
    周城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不是不舒服？”在車子裏林清眸的異常就讓他感覺到了，隻是他沒問。
    林清眸確實很煎熬，他晚上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他現在的狀況很不穩定。
    他在被子裏嗡嗡道，“你去睡吧，我沒事，我困了。”
    那眼睛明明不是困了的神采。
    周城索性把房間的燈全打開，一把將床上躲在被子裏的人拉起來，一臉陰沉的看著低著頭有些顫抖的人，那渾身纏繞的黑霧看起來突兀而驚悚。
    周城隻愣了一瞬，就扣著林清眸的頸子，逼視他的雙眼。他很久很久沒有做這樣冒犯的動作了，也可以說是粗魯的動作。他永遠都是沉靜而有禮的。
    林清眸使勁掙紮，也不敢太過用力，隻能讓周城提著，眼睛看著門口不做聲。
    周城把他的頭掰過來對視著，“你今天撲到我身上來的時候，在忍什麼？”
    “什麼啊？”林清眸一臉茫然的對上周城的目光，隻是顫抖的眼角流露出真實的情緒。
    “林清眸，”周城叫他，低沉的聲音讓林清眸恨不得能瞬間消失，但這不行，車裏的那一次已經讓周城不高興了，若再逃走····林清眸不去想的。
    周城很少這樣全名的叫他，這讓他有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他慌亂的抓住周城的手臂，抖著聲道：“啊····？”
    他不喜歡被別人逼迫，他喜歡永遠停留在一個人的牢籠裏，孤獨而可靠。
    可是這個人是周城。
    周城在逼他。
    “說你在忍什麼？”周城神情陰冷的說。
    林清眸呆呆的看著周城，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周城很少在他的事情上逼問的很仔細。就算在當初他死了，周城也不過是在學校的檔案裏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狀況，從來都沒有深究他的身世；然後就找了墓地把他下葬了，之後再見林清眸也是什麼都不多問不多解釋就把他調到公司去，後來也是不多假辭的叮囑他呆在家裏不要出門，發生的一切，周城看似很用心的在處理事情，可是林清眸心裏隻記得死前在醫院裏的那一段兩人相處的時光，後來的日子，其實都是一個人在掙紮和漂泊，周城都沒有關心了解，哪怕隻是感興趣的追究一下。
    林清眸感覺自己臉上的平靜裝不下去了，索性道：“就是肚子有點不舒服····”
    “林清眸···”周又喊了一聲，喊得林清眸渾身一顫，“你知道你最讓人討厭的是什麼嗎？”
    一句話，瞬間將林清眸所有的表情打破。
    手和腿一陣無力，林清眸跌坐在床上，蒼白的臉上，強裝出一點清淺的笑容“你···討厭我？”他問的有點艱難。
    周城看著他不說話。
    他不說話，他默認了。
    林清眸感覺腦子有些空白，他想問對方“你為什麼討厭我？”，有想問“你憑什麼討厭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不恨周城，他隻感覺特別的恨自己，他心裏冒出一點苗頭，是啊，我本來就渾身的毛病。可隻是一個念頭，就被他狠狠的打壓下去了，他不是這樣的人，不是的···
    連周城都討厭他，想必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從再次相見就開始了，怪不得態度這麼冷淡，完全與之前判若兩人。
    可是，為什麼之前要對他那樣好呢？···
    林清眸管不上周城的異樣了，抽搐一般揮開周城的手，想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
    周城卻不讓，隻執著的望著他，“你不想聽原因？”林清眸的表情都盡收他眼底。
    “聽你你媽的原因聽！！”林清眸一瞬間爆發，將被子甩開狠狠的扔到周城身上，他腦子裏的一根弦斷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討厭我管我什麼事啊？！滾出去！”林清眸發狠的眼睛狠狠的看著周城，手指著門口。
    他再也不想看到眼前的人，看一眼就痛心，就如從前，他狠狠忘記生命中每一個討厭他的過客。
    周城看著床上情緒失控的人，呼出一口氣，伸出有些發僵的手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被子，剛一撿起來，一團白色就狠狠的朝他砸過來，枕頭砸在臉上，落在地上。
    林清眸歇斯底裏的看著他，“你滾啊！”
    他忘了這本不是他的地盤。
    周城臉色一黑，將枕頭一把擲在床上，“說你沒脾氣，還杠上了是吧？”他也是很久沒發脾氣的人了，這擱在以前，別人這樣在他麵前指著鼻子罵，他根本理都不會理，睡會跟狗吵架呢？很多時候他都是受人喜歡與尊重的，哪裏有過這樣的狀況。
    林清眸強著脖子，根本就不想聽他說話，神情一片傷心呆滯。周城看到他臉上巨大的悲哀，眼角卻是沒有淚。這麼瘦弱的身體裏，到底是有一顆什麼樣的靈魂。
    周城從兜裏拿了藥，仰頭吞了。站了好一會兒，周城才又緩緩坐到床邊，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林清眸的頭，輕聲道：“對不起。”
    “你··咳咳咳···”林清眸剛想開口，一口氣沒轉過來，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周城無視他身上的黑霧，拍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誰把你養大的？居然這麼大的氣性？”
    他淡淡說著，就像之前的狂風暴雨不曾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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