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活動中心沒多久，喻冷沫的一群熟人便上來寒暄，很快艾成灰就被擠出人群，與喻冷沫分散了。
    艾成灰一個人站在活動中心的大禮堂後方，也不去找位置坐，就這麼僵直地站著，望著舞台上忙著做宣傳又唱又跳又講笑話吸引觀眾的男星，試圖從對方的身上找到一絲信子過去的身影，然而，未果。
    那個男孩，與艾成灰的記憶吻合，隻有那張臉，隻有一個讀音筆畫都相同的名字。
    撇去這些，艾成灰可以說，那個人根本不是信子。
    然而，一旦冠上這些，對方隻能是信子，隻是一個連靈魂深處都蛻變過的，對艾成灰來說全新而又陌生的信子。
    艾成灰覺得有必要找信子好好談談，他們之間卻一句“抱歉”。
    對方不出現艾成灰沒有辦法；對方出現了，艾成灰又怎麼能夠當做沒看見？”
    艾成灰摸到後台去等汪正信，不停地翻弄這手機，心裏有些發慌。
    艾成灰很緊張，闊別幾年後再度相遇，他不知道該跟信子說些什麼。
    是問對方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嗎？
    還是問對方還恨不恨他跟李飛當年丟棄他？
    還是說，信子，你家搞成那樣，都是他爸跟李飛他爸害的？
    說什麼呢？
    “嗨，汪正信！還認識我嗎？”艾成灰僵硬地開口，幹笑著朝走下後台的帥氣男生打招呼。
    原來，這就是艾成灰想說的。
    信子，你還認識艾成灰嗎？
    艾成灰的笑容在男生漠然的目光下漸漸消失，忐忑，緊張，艾成灰絞著手指，等待眼前人的回答。
    雖然害怕被那雙隱在眼影下的眼眸裏的冷漠刺傷，艾成灰仍然倔強地抬頭與對方對視，心裏呐喊著：“信子，還記得我嗎？我是艾成灰！你還記得嗎？記得那段天真無邪，有小灰，小飛，信子的日子嗎？”
    汪正信愣愣地看了艾成灰一會兒，伸手拂開遮眼的劉海，笑得燦爛卻毫無感情：“很抱歉，這位同學，我最近接待的人比較多，不記得你是誰了。你是我的粉絲嗎？在網上給我留言的那個？還是發郵件祝福的那個？還是抽出來的幸運嘉賓？”
    艾成灰愣愣地站在一旁再也說不出話，眼睛緊緊盯著信子抬起又放下的手，那白皙的腕上有幾道陳舊的疤痕，觸目驚心。
    壓抑已久的痛惜像奔騰的潮水朝艾成灰湧來，淚水已在他的眼裏閃閃發亮，他多想衝過去抓起那瘦弱的臂腕，大聲質問對方，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試圖自殺？為什麼不好好地生活？
    可是，他憑什麼斥責對方？
    憑他是對方已經遺忘而成為陌生人的舊日好友？還是憑他是害得對方家破人亡的凶手的女兒？
    艾成灰不配，從汪正信嘴角揚起的冷笑中，艾成灰知道，對方在說他不配。
    是真的不認識了嗎？
    不是。
    隻是不想再記起吧？
    人隻有被傷害，才會主動去遺忘，如若幸福，還舍不舍得就此忘卻？
    艾成灰無力地蹲在地上，視線模糊地望著那個曾經懦弱得隻會哭的男孩，此刻的他像倔強的蝴蝶從艾成灰的眼前冷傲地離去。
    一句藏在艾成灰心裏很久的“對不起”終於帶著哭腔說了出來，艾成灰能看到信子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那瘦弱的脊背顫抖了一下，又很快挺直。
    “對不起什麼？”對方在發問，背對著艾成灰，撰緊拳頭。
    對不起當年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丟下你去旅遊；對不起你的家破人亡，那認錯了十八年的爸爸摻了一腳；對不起明知道你這幾年過得肯定不好，卻一直沒有去找過你，顯示因為不知道去哪裏找，後來知道真相後又因為愧疚不敢去找……
    對不起的事太多了，艾成灰不知道該所哪一件。
    等不到艾成灰的回答，汪正信又一次抬腿離開。
    艾成灰蹲在地上，眼睛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