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送予你的嗎？”玉琳琅偏著頭看祁楠遮遮掩掩的神色，小聲地發問。
    卻換來清月一個警告的眼神。她還記得主子昨天喝醉時的模樣，明明是在放聲大笑著，可笑著笑著就笑出了兩行清淚，嘴裏不停地喚著“都域都域……”。斷斷續續地，清月從王爺囁嚅的聲音中聽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而王爺狀若癡狂，偶爾是想攀上屋頂，想去看看有沒有人在上麵；偶爾又是去那桃花樹下悶悶地轉上幾圈；最後隻神色恍惚麵色慘然地搖搖頭，聲音幾若無聞：“都沒有……都沒有。”
    下麵的小廝哪裏看過王爺這副麵容，縱是清月，也是慌地叫人忙把主子扶進了屋子。而王爺恍恍惚惚地回房之時，恰好又瞅到那玉溪琴——
    便踉踉蹌蹌地走到旁邊，輕挑琴弦，嘴裏哼道：“月光稀，是……是誰搗寒衣；望天涯，想君歸……歸故裏……今夜落雪未滿，北風急；千裏迢迢，一心……一心相係……嗚嗚嗚……”唱到最後，便滑落在地下，以手掩麵，像個孩童一般，低聲哭泣。
    這番情景，讓清月生生地落下淚來，忙蹲下身子欲扶起主子，嘴裏規勸道：“王爺，地上涼，奴婢送您到床榻去，啊。”
    “涼……是很涼啊。”祁楠揪著自己的心口，無辜地望著清月，似是要從清月那裏尋得什麼法子，才可以不那麼涼。
    清月瞧著自家主子全然不似平日裏的溫雅，此刻神色頹然、形容潦倒，便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若都將軍對王爺不好……王爺大可也一樣忘了都將軍。這副樣子，給奴婢看著不是生生地心疼嗎？大病初愈，王爺您是真的不要自己的身子了嗎？！”
    祁楠仿佛被清月拔高的聲音怔住了，隨後癡癡地說道：“那我便……便忘了他。”
    說完，祁楠便盯著那玉溪琴，細細地端詳著。如今情意不再，留著這物事有何用？從來都是他一個人在自作多情，這玉溪琴，他看是定情信物，旁人也隻會道一聲“好琴”。而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嘲弄與諷刺罷了。
    終是一掌下去，玉溪琴斷成了兩截。
    斷琴、斷情。
    祁楠聽著玉琳琅的問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隻說道：“不過是一位故人贈予的罷了。”
    他怔怔地望著外麵湛藍的天空，故人，怕早已在千裏之外。歸來後，便是紅袍加身、洞房花燭。
    現在這個時辰，也是該啟程了吧。從平涼出發，跋山涉水，迎著自己從邊塞來的新娘，皇上的賜婚又將是一場盛事吧。都老將軍隨先皇征戰南北，立下赫赫戰功，卻最終戰死沙場，年少有為的都將軍早早地承繼官位，而那撫遠大將軍常年身處邊塞。一個掌握著朝內兵權、一個掌握著邊境兵權，有沒有情意又算什麼呢？在都域的眼中，情或許也隻不過是可以輕易拋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