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眼疾手快地扯住祁楠的袖口，擔心地問：“王爺您這是怎麼了？”
    祁楠手輕輕掙脫，道了句：“無礙。”
    從一筆貪汙案到私斂巨財，再到通敵叛國，這個罪名，足以株連九族……
    到底是誰精心策劃了這一件事？為何又有這麼多的巧合？
    這已經不是單靠自己和都域能夠擔下來的事了，他必須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蕭禦史可知閻丞相一家被關押在什麼地方？”祁楠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與鎮靜。
    “關押在天牢裏麵，王爺您可是要去……”蕭辰訕訕地開口，在他看來，懷王與閻忠平日雖交好，但這時卻不應該冒險趟這趟渾水……
    “有勞了。”祁楠微微抱拳，不等蕭辰說接下來的話，便轉身跨上馬匹。
    清秀的白衣身影一閃，紅鬃馬絕塵而去……
    天牢跟地牢的不同，不僅僅在於地勢差異。地牢又稱下牢，顧名思義，就是關押那些平民百姓的地方，換言之，罪犯也是極有可能翻案無罪釋放。而天牢，便是管押那皇親國戚、權貴大臣的地方，一旦入獄，幾乎就是極刑處之。
    祁楠又想起天牢刑具之多、責罰之重，便恨不得跨下的馬能跑地快一點、再快一點——
    ……
    來到天牢，一股腐臭撲麵而來。一牆之隔，卻恍若隔世。
    牢中陰暗潮濕，幾乎看不見光；刑具上的血還未除淨，空氣中透著一絲腥氣，不時還有細細的嗚咽聲……
    連祁楠都覺得難以在這種環境下久處，年過半百的閻老師如何受得了？
    一路走來，祁楠的眼神匆匆一掃，最後突然滯住，幾乎落下淚來。
    閻忠背對著祁楠癱坐在地上，背幾乎蜷成了一團。身上已經換下了華貴綢緞，隻著了一身單薄的囚服，平日裏冠起來的發也胡亂披散了下來。麵前潦倒失意的人，已然看不出一天之前還是錦衣玉食的丞相。
    “老師……”祁楠聲音哽咽，叫出了聲。
    閻忠遲緩地轉過頭，看見他的一霎那睜大了眼，形容悲戚：“祁……祁楠。”
    祁楠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握住閻忠伸出來的手：“老師，這……這到底……”
    閻忠苦笑著搖搖頭：“想我閻忠一生忠於國家，沒想到晚年竟然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祁楠握緊了閻忠的手：“學生定會護……”
    “這不是護不護的問題了。”閻忠打斷祁楠的話。
    “今日與你在茶樓商談之後，我便進了宮主動向皇上說明事情的原委。孰料皇上大動肝火，派了蕭辰到我府上把那3萬兩銀兩都盡數抬了出來。打開木箱清點的時候才發現白銀竟混著銀票，銀票中還夾雜著……哎……”閻忠垂下頭，不願再說下去。
    “這件事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老師不能平白無故地受了這冤屈。”祁楠目光堅定，眸中盡是不甘。
    “祁楠，祁楠……”閻忠著急地抓住了祁楠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切不可意氣用事。”
    “我活了大半輩子，看過了戰亂、也經曆了榮華，此生無憾。你不必為我平這不冤……隻是，我孫女尚小，我不忍她小小年紀就……”閻忠回身望了望角落裏的幾人，聲音已經哽咽地不成樣子。
    祁楠這才注意到，和閻忠一起關押進天牢的，還有妻小。她們縮在角落裏，眼中帶著對死亡的畏懼，皆是小聲地嗚咽著。
    還有那最約莫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在大人的懷抱裏，瑟瑟發抖……
    正是風華正好的年紀，還尚且少不更事，就被這朝中的沉沉浮浮扯至了穀底。
    “好，好，老師您放心。”祁楠輕拍著閻忠的手，作出承諾。
    “那老臣便托付於你了。”閻忠眸著含著淚水，笑著望向祁楠。
    祁楠看著曾經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人如今落魄潦倒，滿頭白發、形容枯槁，好像就是一瞬間的事，閻忠便如春末的花一般徐徐凋謝，隻剩莖稈在風中飄蕩……
    生與死，還來不及讓人適應。
    祁楠站起身，艱難地轉過身子——
    隻聽得身後冗長沙啞的一聲：“罪臣恭送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