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桓一個激靈地站起來，往邊上退了幾步。
    趙頤見他這麼如臨大敵的模樣，先是一愣，接著似乎想通了什麼便禁不住一笑，“胡思亂想什麼，不過是讓你把這身髒汙衣裳給換了。昨夜裏又是風又是雪的，你禁得住這樣凍？”
    “你不必假惺惺地對我。”殷桓悶悶地回敬了一句。
    “我沒那閑心。”趙頤不屑地拂袖而去，接著走至門前半推了房門，對外頭的守衛輕輕地吩咐了幾句。
    片刻後，有侍衛送了一套冬衣進來。那冬衣暗沉，乃是侍衛的衣裳，雖不華麗，可好在衣料上乘，禦寒是綽綽有餘的，比起自己身上這件單薄布衣強上百倍。
    侍衛將那一套冬衣放下之後，就大氣不敢喘一聲地退出去了。
    殷桓摩挲了一下身上的布衣，又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不打算走的趙頤，咬了咬牙，將身上的兩身布衣脫了下來，布衣裏頭就是平素裏穿得的寢衣，他在數九寒天裏就套了那麼三件粗布衣裳躲進了山中，事後想想真是心有餘悸。他飛快地動手將那身冬衣穿戴在了身上，冬衣有些不太合身，不過也大得不過分，隻是穿在身上略顯臃腫了而已。
    趙頤偏著目光，暗暗地打量著他，見他換上了這身厚衣裳，顯得腦袋越發得小巧了，仿佛是沒有養好的孩子，比起別人來，總是缺了那麼一點。這番心思一動，趙頤又想起了年紀尚幼的趙念，趙念也是不大見長，個頭比旁人小，走路也比旁人晚，至於說話，連咿咿呀呀都鮮少聽見，如此下去必然是個中人之質。趙頤出神地盯著殷桓，覺得殷桓雖性情不佳，可天資不差，怎麼趙念一點兒都不像他。
    殷桓摸了摸齊整的腰帶，猛地抬頭有些敵意地看了過來。
    趙頤迎著他的目光站起了身，低低地罵了一句：“養不熟的狼崽子。”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打開了房門，睨了殷桓一眼，“過來。”
    殷桓腦海裏閃過星源的臉麵，心間便不由地抽動了一下，殷桓是真心地掛念他的傷勢，若非親眼一見，恐怕難以安心。殷桓斟酌了一番，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趙頤跨出門檻，殷桓跟在他身後。
    時值屋外雪停了，半空裏隻是嗚嗚地吹著風。
    冷風吹得鬢發亂舞，殷桓重見天日，心情卻愈發沉重。
    趙頤先踏出了一步，趙頤也隨後邁進了雪地裏。身上的冬衣果然是宮廷造辦的好貨，行動間便生出了和暖之意，他低頭一歎，哈出了一口霧氣。
    殷桓跟著趙頤走過了幾段路，便到了星源的屋子。
    那屋子裏生足了火爐，未進門便覺出了絲絲暖意，待推門而入，更是一陣暖風撲來，那暖風中摻雜了藥香和些許沉悶之味。
    已正裝坐在裏頭的星源見房門開了，神色大振地站了起來，先是看見了一臉肅穆的趙頤，接著就看見他身後站著的殷桓。
    星源出乎意料地晃了晃神。
    殷桓一身烏衣箭袖，何其幹練俊秀，他臉色雪白，唯有眉眼漆黑，淒淒地帶了點楚楚的水光。
    “七，七施主。”星源忍不住喃喃地念了一句。
    念過之後，他才驚詫地忘了未曾先向趙頤行禮，而趙頤的臉色果然也硬生生地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