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頤的黑發烏眉全都沾染了風霜，他從上山到此刻，仿佛等過了千年萬年。趙頤的目光亮得嚇人，落在殷桓的身上，閃爍出顫抖的光來。
    殷桓的腦袋乍然嗡嗡作響，他後退了一步，沒踩穩，趔趄了一下。
    飛雪陣陣，又輕又軟，拿著刀劍的烏衣侍衛一動不動，隻等趙頤一聲令下，他們便湧上去拿人。
    趙頤從披風裏伸出了手，看似尋常地把玩著手指上的羊脂扳指，沉啞地又開口道，“你是自個兒過來，還是要本王過去？”
    殷桓的骨血都凍在那裏，連心都快不跳了。
    趙頤見狀，便先邁出了一步。
    殷桓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黑漆漆的眼珠睜得又圓又大，他的腳猶如千斤重，竟是連動都動不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地站穩了。
    而那一端，趙頤已朝他穩步走了過來。
    茫茫的雪氣騰騰地從地上躥起來，夾雜著冷風，抹殺了人的神情。
    趙頤終究還是走到了他的麵前，他想起上一回離他這麼近的時候還是兩年前的春末，那時滿庭飛花，四處流水，殷桓倦倦地靠在自己身旁打著盹兒，睡顏乖恬得宛如一隻鳥。
    此時此刻，趙頤再看殷桓，心中百感交集，他差一點兒就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臉頰。
    然而殷桓卻在此時看向他，眸子裏恨恨地生出厭惡。
    趙頤見不得他這副神色，於是壓住了心頭的怒火，淡淡地隻對他低語，“再大的脾氣，兩年了，也該發夠了，跟本王回去。”
    殷桓也豁出去了，“不。”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做主。”
    殷桓似乎是聽了一個笑話，“誰能在你這兒做得了主。”
    趙頤更是連聽都不願聽殷桓再多說一句，二話不說地攥住了殷桓的手腕，咬牙道：“走。”
    殷桓極其嫌惡地想要甩開，避趙頤有如蛇蠍。
    二人僵持在那裏，星源在後頭看得心急如焚，他隱約猜到二人心中定有恩怨間隙，可他顧不了那麼多，提著袈裟連忙跑上前去，和聲勸解道：“王爺，七施主，這大雪天裏說不了話，不論什麼事，還是回去說得好。”
    趙頤對此充耳未聞，對殷桓道：“你既不走，有甚麼話，咱們現在便說個清楚。你不就是怨我殺了那個賤婢麼？我今日便告訴你——”
    “住口！”殷桓似乎是被徹底激怒了，猛地揪住了趙頤的衣襟，額角繃出了淡淡的筋絡，“你休要提她，她是極好的女子，你不配提她！”
    星源忙伸出手去，一手擋著趙頤，一手推著殷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好說。”
    趙頤一把掀開了星源的手，他的風度與大度在殷桓麵前永遠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他盛怒之下伸手就甩出了一記耳光！
    殷桓伴隨著那一聲“啪”，猛地就歪過了頭去。
    趙頤氣得臉色發青，“是本王不會識人，將那麼一個賤人放在了你身邊，勾引壞了你不說，還懷上——”
    殷桓驚慌崩潰之際再也忍無可忍，將藏於腰際的匕首掏了出來，再回首，他嘴角淌著鮮血，揮著刀尖就朝趙頤胸口刺去。
    “我殺了你！”
    “噗呲”刀口割破了衣帛，一下子就捅進了肉裏。
    殷桓氣喘籲籲地抬起眼簾，結果卻怔住了，捏著匕首的手也顫顫地鬆開。
    星源擋在了趙頤麵前，胸口插著匕首，吃疼地半張著嘴，“七，七施主，萬萬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