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麻子待到天色全亮，才恢複了一點氣力，他慢慢地撐起了身體，披著被子靜坐了一會兒，兩條腿在地上踩穩後才緩緩地站了起來。可一起身，剛邁出了一步，渾身就僵住了。
    熱血一波一波地湧上了他的腦袋，他咬牙閉上了眼睛，忍耐著狂怒與羞恥在心頭沸騰。
    “篤篤……”房門被敲響了。
    七麻子瞠目，迫使自己幽幽地開了口，“何事。”
    房門傳來虎子怯生生的聲音，“當家的……出，出事兒了。”
    七麻子聽出了來人是虎子，一時不解，他早起不是一貫由元寶伺候的麼？如何今日來的是虎子，那小子笨手笨腳的，他是萬萬看不上的。恍惚了一下之後，七麻子才想起，元寶同顧春衫已被自己下令關押了起來，自然是來不了。
    “當，當家的？”虎子在外頭又喚了一聲。
    七麻子道：“你別進來，等在外頭。”
    虎子果然乖乖地答應了一聲。
    七麻子忍著不堪，跨進了浴桶，桶內的水冰冷頭頂，在快要入冬的時節，沒入這樣一桶冷水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然而也多虧了這桶冷水，不但讓七麻子清洗了自己，還讓他徹底地冷靜了下來。隨後，他給自己換上了衣裳，步子不穩地開了門。
    虎子畏縮地站在房門外，低眉順眼地說道：“當家的……”他將腦袋埋得更低，似乎是有些說不出口。
    七麻子冷聲問：“不是出事兒了麼，磨蹭什麼？！”
    “當家的，咱們地庫被撬了，裏頭的銀兩和賬房小子不見了。”
    七麻子好半天沒言語，而虎子趁著他尚未發作，便一口氣將餘下的事一股腦兒地全告訴了他，“元寶同赫曲也不見了，看守的人也全死透了，三豹哥……他帶了那麼多人出去，都這會兒了也沒消息。當家的，這事兒怎麼辦啊？”
    “誰……誰告訴你的？”
    虎子欲哭無淚道：“顧春衫啊，他親眼瞧見三豹搶了元寶逃出去了。”
    七麻子登時暈眩了一下，腳跟不穩地有些踉蹌。
    虎子在一旁看著，想扶而又不敢扶。
    七麻子自是要強的，撐著身體帶人去親查了地下的庫銀，果然是分毫不剩，不多會兒，那賬房小子的屍身就被挖了出來，腦袋早已分了家，都爛得不成樣子了。七麻子緊接著又去看了兩處關押的地方，果然就見繩索淩亂，房門四散。
    七麻子站在空蕩蕩的地頭上，一口氣哽在了咽喉，上不去下不來地簡直要窒息。四圍全是冷風，呼呼地吹刮著他的臉麵，他手腳冰冷地打起了冷戰。
    及至正午，寨子裏出走的人頭及銀兩全清點出來了，七麻子被人叫作當家的，實則並不當家，知道底細的是三豹，能帶走這些的自然也隻有他。如今，他才知道了這座寨子究竟存了多少財力人力。
    可惜，為時晚矣。
    七麻子渾身打顫，然後口鼻間呼出的氣息又是滾燙的，他懶得去猜自己是不是發了燒，腦子裏隻來來去去地轉了那麼幾個人的臉。七麻子從頭到尾不信什麼人間溫情，是以哪怕星源連夜逃走，三豹卷包劫人，赫曲以下犯上，單挑出來，他都還受得了，可一夕之間全朝他砸過來，他覺得自己有些挺不住了。
    “當家的！——”外頭有人叫喊著奔跑了過來，“有人把咱們寨子團團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