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匡也說：“巧。”
    一旁的霍馳不用吩咐，便極為恭謙地提劍作揖，“末將見過趙王爺。”
    趙頤走過去，對霍馳點了點頭。他見霍匡未除去品服，想必也是要來麵聖的，便道：“霍大將軍這是要見皇上？”
    “正是。”
    “那可來得不巧，皇上這會兒乏了。”
    霍匡淡淡地接了一句，“如此，便隻好打道回府了。”
    趙頤又要說話，可開口前，輕輕地瞥了一眼身旁一同跟隨而出的徐元。徐元看明白了趙頤的眼色，於是很識相地作了揖，笑嘻嘻道：“那奴才就不礙著三位大人了。”
    趙頤霍匡於是對著徐元輕輕地頷首，雖說朝臣大多與內監不合，更加不悅宦官在禦駕前多嘴多舌，可明裏對燁宗跟前的總管內監還是要留幾分顏麵客氣。
    徐元扭身往回走後，趙頤便於霍匡一同步下了白玉石階，霍馳隨侍在霍匡之後。
    殿外偌大空曠，照耀著晴空碧藍，有風吹來，帶了初秋的涼意。
    霍匡先開了口，“趙王爺方才同皇上說了什麼？”
    趙頤與霍匡算是彼此的忘年之交，故而毫不隱瞞道：“說得都查一事。”
    “都查……”霍匡沉吟了一會兒，道：“若是辦得好，殷都之風氣必定煥然一新。隻是趙王爺初初上任便整頓吏治，會有人以為王爺有意要給百官下馬威，容易招惹非議啊。”
    趙頤心中有數，且知道霍匡當著他的麵，還把話說得輕了。兩年前他險些被彈劾入獄，此番重整旗鼓拿群臣開刀，人家不會非議他要給旁人下馬威，而是會斷定他要借機報私仇。
    趙頤久久不言語，惹得霍匡有些尷尬，以為他是介懷自己的話，正是兩廂沉默時，身後的霍馳卻說話了：
    “趙王爺，都查何以隻限於殷都呢？既是查了，各處地方也該徹查才是，王爺是否紕漏了？”
    “大膽！”霍匡立刻回頭訓斥。
    趙頤循聲側目，回答霍馳：“地方負有教民之責，若是貿然徹查，勢必惹得州縣不寧。何況風氣自上而下，隻要殷都朝臣整頓好了，地方行賄無門，進饞無路，何愁吏治不新呢？”
    霍馳這樣一聽，立刻一笑，“原是這樣，末將明白了。”
    趙頤也對霍馳輕輕一抿唇角，不過他不常笑，縱然是抿了唇也看不大出來笑意，他接著對霍匡感歎道：“令郎真是長大了，朝堂上也未必有人敢問這句話。”
    霍匡搖頭道：“犬子生性魯莽，王爺見笑。”
    “令郎率真，這也是難得。”趙頤接著又道：“大將軍府上的兩位公子皆是人中龍鳳，本王羨慕還來不及，如何有見笑一說。”
    霍匡搖頭擺手，但笑不語。
    趙頤拍了拍霍匡的肩頭，“怎麼，霍大將軍還不承認？”
    霍匡一改往日冷峻麵目，有了些許慈父意味，道：“為人父母之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趙王爺初為人父尚不知道，再過兩年就明白了。”
    趙頤十五歲便奉旨迎娶了宗族之女，可一過門便病死了，此後接連取了兩位王妃，又是不出數月就意外橫死，後有司天監卜了趙頤的八字，道是趙頤命中克妻，注定孤鸞之日，難以偕老。故而此後趙王府中再沒有過王妃。趙頤年過而立才有了一個兒子，生母難產而死，傳聞是個婢女。
    趙頤生性孤傲，卻出奇般地極重此子。
    趙頤頷首靜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上回犬子周歲宴席，霍大將軍送的禮可是太重了。”
    霍馳在後，忽地開口笑道：“那把劍跟著爹征戰多年從不離身，連末將和大哥也未曾碰過，連娘都說，小王爺才一歲大，再等十年都未必拿得動那把寶劍呢。”
    趙頤聽了句閑話，心知那份“禮”是真重，暗暗地留意起了霍馳，若是有提攜之處，必定第一個想著霍馳。
    霍匡則是搖頭歎氣，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這個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