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是徹底地沒了氣兒。
    一屋子的人都驚在了那裏。
    七麻子率先冰涼涼地望向顧春衫，道：“這藥裏有毒？”
    顧春衫瑟瑟地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顫顫地解釋，“不……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隻是端藥來……”
    星源合掌輕念了一句佛語後，對七麻子道：“七施主先別動怒，這其中……”
    七麻子一抬手，道：“我明白。”接著，他沉聲對顧春衫吩咐，“將地上這些玩意兒收拾幹淨，別聲張。”
    顧春衫長舒了一口氣，仍舊不敢鬆懈，他先脫了外裳將死狗一包裹，接著拿起裝滿了渣滓的茶盤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
    “仔細些，別讓人瞧見了。”七麻子囑咐。
    顧春衫收斂了滿臉慌亂，點了點頭，悶聲不響地出去了。
    一旁的星源頗以為七麻子當真是受了感化，想將此事平息下去，便感慨道：“七施主此心，真叫貧僧寬慰。”
    七麻子看了星源一眼，一言不發地躺了下來，眼睜睜地望著房梁，“有人要害我，你也寬慰？”
    星源搖頭，微笑著坐正，“貧僧是高興……”他側臉看向七麻子，“原來七施主也能饒恕。”
    “饒恕？”七麻子淡淡地諷刺一笑，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麼便向裏側過了身去，“我可沒說這話。”
    星源聲音沉軟清朗，娓娓道來，“若是七施主心懷執念，一味憎惡，最終隻會苦了自個兒。修行是點滴工夫，七施主今日能這般，已是一大功德。”
    七麻子一聽這話簡直想笑，他心裏已有了一套算計，可星源卻誤會了，“我可不是冤大頭。”
    星源又講起了道理，“不是這話。貧僧還記得往年春日之時，常有人來寺中賞花，一時歡喜想要親近，卻反將花枝踐踏，試想那花朵兒何罪之有，吸盡日夜精華化作錦簇之身，未及全盛便受了摧折……”他抿唇一笑，道：“可即便如此，那花朵兒也不怨恨，還留人腳底盈盈香氣，七施主也是花朵兒一樣的年紀，何不做花朵兒一樣的人呢？”
    七麻子聽他囉哩囉嗦地講了這麼一大堆，便撐起腦袋，駁斥道：“凡是人比花嬌，必然命比紙薄。”
    星源連連搖頭，“七施主——”
    “星源。”七麻子喊他的名字。
    “七施主請講。”
    “佛家講究慈悲為懷，可還叫人饒恕，真真是自相矛盾，這世上的怨恨難不成是無緣無故的？受了恥辱，連恨都不許恨，也難怪被人踏在腳下不得翻身了。”
    星源歎氣，“七施主，人間萬般苦厄，生來百年，必然是一場苦行，為人者，要學會苦中作樂。”
    七麻子坐了起來，湊近星源一笑，“苦中作樂，這話我愛聽。”他一隻手撫上了星源的麵頰，“你一直陪著我，我就有的樂了。”
    星源雖也聽七麻子說過胡言亂語，可每每一聽，都是一身不自在，他別過臉，猛地站起身來，走出幾步喃喃地念起了“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