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衫看著那把匕首，心中了然，緩緩地雙手接了去，“當家的要我去殺誰？”
    七麻子險些要忍俊不禁，不由地要問：“你多大了？”
    顧春衫低低地答：“十六。”
    “那就難怪異想天開了。”七麻子瞥了一眼他手裏的匕首，道：“你以為你殺得了誰？”
    顧春衫不辯駁，頷首道：“小的笨，當家的吩咐罷。”
    “把頭抬起來。”
    顧春衫猶豫猶豫地抬起頭。
    七麻子用手在他的臉頰上悠然地比劃了一下子，接著不言不語地盯著他。
    顧春衫眼神抖動了起來，明白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舉起匕首，拿刀尖對準了自己的一側麵頰，咬緊牙關抵在了細白的皮肉上。
    匕首微顫，越抵越深，嫣紅的鮮血順著輕陷的皮肉流淌了下來，仿佛一條晶亮的細長紅綢。
    七麻子看得興致盎然，目不轉睛。
    顧春衫將眼睛一閉，捏著匕首，狠心一劃！
    “咣當！——”匕首落了地。
    顧春衫半邊臉上就豁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汩汩地鮮血直流，他疼得紅了眼眶，可也不敢拿手去捂。
    “當，當家的……您接著吩咐。”顧春衫給了自己一刀，已經有了卸胳膊斷腿的覺悟，隻要七麻子別要了他的命就成。
    這邊七麻子俯身，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在顧春衫臉上的血痕上重重地一摁，顧春衫又怕又痛，可不敢叫也不敢躲，隻能喘息著接著跪。七麻子收回手指，斂著眼簾，欣賞著指尖上的血色，勾唇道：“留了。”
    顧春衫把頭往地上一磕，“謝當家的！”
    七麻子靠回了椅子裏，對元寶道：“以後他和你一個屋，你把寨子裏的規矩給他教明白了，他若是犯了錯，我連你一起罰。”
    元寶心裏不樂意，可又不敢頂嘴，“知道了。”
    七麻子點了點頭，又道：“帶他下去，把臉收拾收拾。”
    元寶聞言就把手裏的一把豆子一扔，走到顧春衫身旁，不冷不熱道：“走罷。”
    顧春衫雙腿有些發軟地站了起來，眼神漂浮不定地望了一眼七麻子，臉上的傷口已經流了一脖子的鮮血，止也止不住，夜色裏瞧著倒是瘮人。
    底下的人見慣了七麻子的零碎手段，如今也不奇怪，見新來的小子走了，也就漸漸地又喝開了。他們素來是不敢起七麻子的哄，除非七麻子願意和他共飲，否則沒人敢敬他的酒。
    七麻子高高在上地坐在那兒，格外冷清，卻沒人往他這裏多看一眼。
    赫曲站在他身旁，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子。
    七麻子斜斜地瞪他，沉著嗓子問：“你也想見血？”
    赫曲半跪而下，抓起了七麻子的手，綠眸熠熠地看向他那根染血的手指。
    七麻子要收回手腕，可是赫曲力氣大得嚇人，固執地捏得死緊。就在七麻子要再開口威脅的時候，赫曲低頭含住了那根手指，輕輕地一吮。
    七麻子怒極反笑，“看你像個人了，怎麼還畜生似的。”
    赫曲緩緩地鬆開了七麻子的手指，“甜的。”
    七麻子冷哼。
    赫曲忽然認真地開口問：“你要留他？”
    七麻子難得聽赫曲能說一句言簡意賅的話，便答：“他聽我的話，我自然要留他。”
    赫曲生怕他不知道似地告訴他，“我也聽話。”
    七麻子給了他一個溫柔的耳光，“傻子，聽話的人多了。”
    赫曲輕輕一笑，“我最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