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麻子進入馬廄，將臉上的惡鬼麵具向上掀開，露出冷幽幽的一對眸子。他伸手將橫欄上的馬鞭取了下來，將麵具掛了上去。
    不出片刻，他就等來了赫曲。
    赫曲慢慢地走到了七麻子的身後，可未及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兒，七麻子便寒氣凜凜地轉身，繞捏著鞭子抵上了赫曲的胸膛。
    “你好大的膽子。”
    赫曲垂眼看了一下七麻子修白的手指，緊接著坦然地望進了他的眸子裏。
    “竟敢不聽調度？”七麻子揚起手臂，在赫曲的胸口就是一鞭。
    胸襟的粗布破裂綻開，皮膚上隱隱地滲出了一條血痕。
    赫曲紋絲不動地注視著那張雪白的臉孔，仿佛那一鞭子不是打在自己的身上一般。
    “你沒聽見我讓你們撤下麼？”七麻子轉了轉手腕子，十分惱火地低吼了一聲，“為何還要衝出去取人首級！”
    “咻——！”地又是一鞭子，這一次落在了赫曲的手臂上。
    “我當你是個將才，不曾想是我看走了眼。”七麻子近前一步，一把就捏住了赫曲的下頜，抬眼瞪著他，“你聽不懂中原話，莫非連哨聲都聽不明白？！”
    赫曲對中原話似通非通，隻聽見七麻子用好聽的嗓音斥責了他幾句，原本細白的臉頰上也漸漸地升起了淡淡緋紅，有那麼一點兒像花瓣了。
    “無用的殺才！”七麻子想都沒想就訓罵出了這一句，揚起鞭子又要打，可話音剛落，他就忽然瞪大眼睛怔在那裏。
    腦子裏電光火石間映現出一張夢魘似的麵目，譏諷冰冷地對自己說道，無用的殺才。
    七麻子氣息生生地一滯，瞳仁慌亂地顫動了起來，捏著的鞭子遲遲沒有揮舞下去。
    赫曲是不怕挨打的，若是七麻子想拿他出氣，他更是無所畏懼的，可他等了半天，不見七麻子動手，就有些惑然地眨了眨眼睛。
    七麻子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他不快地瞪了一眼赫曲，重重地將那鞭子甩在了赫曲的脖頸上，大闊步地就要走。
    赫曲挨鞭子的時候不曾閃躲，見七麻子要走了，反而身形大動。有力地拽住了七麻子的手腕子，赫曲的綠眼睛流動成了一湖碧水。
    “我不知道……。”
    七麻子顰眉回頭，聽不懂他囫圇說話。
    赫曲咬了咬牙，磕磕絆絆地說：“我不知道……你不喜歡。”
    七麻子一把甩開赫曲的手，“你說得什麼啊！”
    “如果我知道……我就——”赫曲著急地上前一步，極近地盯著他的雙眼，認真告訴他，“以後我……”
    七麻子沒等他說完，覺著赫曲壓根就沒明白自己說的話，睨了他一眼又想走。
    赫曲上前一步合身擋住了他的去路，“我聽你的話。”
    七麻子原本是有心要給赫曲一頓皮肉教訓的，可是無意間想起了一個不該想起的人，身心都有些煩亂，故而不願與赫曲糾纏，立起長眉，喝斥道，“還不快滾！”
    赫曲一定要把話說全，執著地開口告訴他：“以後我不敢了，我聽話……”他第一回明明白白地把中原話說明白了，“我會聽你的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