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七麻子透過惡鬼麵具炯炯地望著星源，“和尚，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怎麼渡我？”
    星源勾起唇角，笑容出塵，“施主不會殺貧僧。”
    “何以見得？”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施主若是真想殺貧僧，方才就該動手，此時此刻，絕非殺人的好時機。”星源收斂著的眼睫輕動，柔和地看向他，“何況，貧僧看得出來，施主天性和善，想必有一顆悔改之心。”
    三豹在一旁聽得一個腦袋兩個大，舞著大刀，罵道：“臭和尚！少他娘地廢話，死到臨頭了還放閑屁！”他側首對七麻子道：“當家的，您就說——”
    七麻子抬手往後一揮，“你住嘴。”
    三豹將眼睛瞪得銅鈴般大。
    七麻子問星源，“和尚，你要如何渡我？”
    星源淡笑：“倘若施主願放下屠刀，貧僧自當傾力相助，幫施主洗淨殺戒。若是施主自有修為，隨貧僧念經吃齋五年，便能歸為潔淨凡人身，免受劫報。”
    “隨你……”七麻子匪夷所思，幾乎是要忍俊不禁了，“吃齋念佛？”
    星源頷首：“正是。”
    七麻子在馬上俯下身，“和尚，你說笑呢？”
    星源望著上方的七麻子，似笑非笑道：“出家人不說笑。”
    七麻子神思微亂，竟是長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低頭看著他的平靜祥和的眉目，七麻子隻覺舊日的苦辣鹹甜全湧上了心頭。
    三豹忍無可忍，“誰要隨你吃齋念佛，今日你們的命就算是留在這兒了！”
    星源不答話，隻是靜靜地瞪著七麻子開口。
    七麻子緩緩挺身，忽地問：“和尚，你們佛家有一句話，叫……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是也不是？”
    星源雙目溫柔，合掌道：“是。”
    七麻子心腔子突突地往上跳，仿佛下一刻就要改主意了，可說話的口氣倒是稀鬆平常，“今日我本是要大開殺戒的，隻是不看僧麵看佛麵，這些個腦袋，我就暫且不要了。可弟兄們劫道一回不容易，總不能空手而歸罷。”七麻子輕軟了語調，問：“和尚，你總得留下點兒什麼罷？”
    三豹的臉已漲得通紅，就差吼上一聲“當家的！”的了，而元寶站在馬下，也是一臉目瞪口呆，心想這初九都過去了，怎麼又放人了？
    星源回首望了望身後眾人，淡笑一聲，“貧僧明白了。”於是他轉過身，對身後一臉惶惑的僧人道：“裝殮了智信，你們繼續上路罷。”
    “師叔祖——！”僧人不約而同地大喊。
    星源淡然道：“為師不過是要與這位施主參佛，你們不必掛念，送經妥當之後，照舊回去，替為師在主持跟前稟報一聲便可。”
    藍衣小和尚雙眼噙著淚花，“師叔祖……您，您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
    “念仁莫哭，師叔祖無妨的。”星源朝他一笑，回身對著七麻子頷首一拜，“施主，請您行個方便罷。”
    七麻子高聲道：“讓路。”
    三豹可又不能當眾訕臉，隻好抬起馬鞭重重地一抽，“全他娘地讓開，放這幫禿驢過去！”
    鞭聲裏，赫曲照舊還是立於馬下，手裏捏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因七麻子一直不看他，便失落地將那顆人頭丟棄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