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現代耽美) 回家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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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蜷縮在街角的少年。雨與淚流過濕漉頭發緊貼的麵頰,連續不斷滴下來。
這是葉淺潛逃的第三晚,再也沒有奔跑的力氣,隻得依靠廢墟隱藏自己破爛的身體。
不遠處,一位中年男子從亮著燈的便利店走出,提著幾罐雪花啤酒,有些失神地仰望天空,隨後撐開傘,慢步走入大雨中。
張昱函服過兵役,現在是某家賓館的小保安,有妻有子,平時加班到很晚。妻子因此沒少與他吵架,說他隻顧工作漠視妻兒。昨日為這事妻子索性摔門而出,回娘家去了。
淩晨,街道上往來的人很少。成團的醉漢擦肩而過,男人不禁吸吸鼻頭,想到了什麼似的,收回邁出的腳步,轉而坐在街邊的長椅上,點燃一支白沙煙,呆望著紅色煙頭,忽明忽暗的。
意識逐漸模糊不清的葉淺,恍惚間看見明亮的火光,立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拉扯嘶啞的嗓子,發出微弱的呼救聲。
張昱函起初還以為自己太累,出現幻聽。後來才發現,原來廢墟中還藏著一個碎娃娃。走近一看,碎娃娃滿臉汙垢,衣衫襤褸下紅腫青紫的傷痕清晰可見。他心一揪,一個箭步衝上前,抱起碎娃娃飛奔回家。
安頓碎娃娃之後,已是三更。許是因為他的年齡看似和兒子相仿,張昱函放下了戒備,帶上門,獨自去客廳睡了。
妻子不在家的日子,家事都是由葉淺到打理的,井井有條,比自家妻子強多了。但是不知為何,兒子似乎很不喜歡葉淺,處處作對。大概是他心裏念著母親吧,不能接受葉淺的突然到來。張昱函這麼想著,心中寬慰了許多。
家離學校較遠,兒子成天都在學校,隻有晚上回來睡覺。正逢月假,三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吃頓飯,張昱函還沒來得及開腔,張拓就丟下碗筷,立即摔門,進房學習,葉淺則是慢條斯理收拾碗筷,氣氛沉重。
“出去走走吧!”張昱函道,摻雜著舊彩電裏忽高忽低的噪音。
葉淺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了。收拾後換好衣服,同張昱函出門。
巷子深處,廣場音樂漸遠。月光靜靜流淌,小草小花經大雨前幾日的洗禮越發清明。張昱函家境況不貧,剛夠維持生計,銀行裏沒多少存款。隻不過他挺念舊,一直沿用父親那代留下的電視,家裏雜七雜八堆了不少古物,陽台臥室到處都是。
兩人並肩走著,步子很輕,各自沉默無言。張昱函點燃一支煙,使勁吐煙圈,煙霧飄渺上升,到嘴邊的話換成了另一番。
“葉淺,我就這麼個不僅人待見的窩,要是不嫌棄就住下吧。”張昱函眯起眼,沙啞著很有磁性的嗓子:“多久都行,正巧家裏也缺這麼一個人。”
葉淺含笑點頭,這是他第一次開懷的笑。偷著月光窺視:肌膚黝黑,麵容有幾分英俊,略帶憂愁。身著修身短袖,隱約可見結實的胸肌。挺高的,180左右。
春雨過後天氣逐漸悶熱,蚊蟲躁動,開始四處轉悠。兩人照常早出晚歸,無一例外。葉淺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洗衣做飯處理家事。算是有點明白他妻子吵架的緣由了,必竟,一個人的自由,久了,也會嫌多。
傍晚,葉淺正幫張昱函房裏掛蚊帳。蚊帳他是收拾堆古物的陽台時不經意發現的,乍一看以為是灰的,費了好一般功夫清晰才顯出原有的藏藍。這時,突然接到張拓回來吃飯的電話。也沒多想,停下手中的工作,立即下廚,生怕他趕不上晚自習。張家人喜辣,菜通常都加很多辣醬,一段時日下來,素茶淡飯灌了的葉淺,嗓子嘶啞了不少。
廚房裏冒著騰騰熱氣,葉淺的衣服早濕了大片。看準時機,抬起浸在水裏的手,準備端高壓鍋中的魚時,門鈴突然響起。他心裏咯噔一下,慌忙中手腕撞在鍋壁上,紅了大片。牙一咬,小手握握腰前的圍裙吸幹水,跑去開門。
開門一看,隻見張昱函眼裏布滿血絲,很憔悴,幹澀的嘴唇微微開裂,溢出些鮮血。“葉淺,幫我買些消腫膏回來好嗎?”掐滅煙頭,駝著的背挺起了幾分,本想說還要買燙傷膏,但是看到嬌小的身影火燒屁股一樣衝向樓下時,不由淡笑,忘記剛才想說的了。
葉淺上藥時,時而會滿臉擔憂的看看張昱函,到後邊幹脆停下手上功夫,眼睛盯著他,嘴裏不停對傷口呼呼吹吹。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被誤傷,有些擦傷罷了。看我皮粗肉燥的,過幾日就能恢複的。”張昱函摸摸葉淺的頭,心裏一道酸楚,也不知被人照料是多久前的事了。忽然抱住坐在一旁的葉淺。懷中的人很纖細,皮膚光滑,摸起來挺上手,隻不過骨頭有些戳人。
懷抱很溫暖,帶著盛夏陽光的味道,是葉淺聞過最好聞的。緩緩抬起手臂,停在空中好半會,最終還是抱緊了他寬厚的背。小心翼翼將頭埋進張昱函結實的胸膛,貪婪吸食屬於他的味道。
“傻瓜,燙傷都不買藥。”張昱函在葉淺耳旁低語,聲音很輕很輕:“還疼嗎?”
葉淺受寵若驚的搖搖頭,手上力道又加緊幾分,兩人貼得更緊了。張昱函呼出的氣全噴在葉淺白皙的脖頸上,印出一圈淺紅,微微發燙。
客廳內很安靜,廣場音樂如期傳來,兩人依舊沒有分開的征召。被汗水浸濕的半透明衣裳緊貼肌膚,凹凸有致的背脊有些勾人。
張拓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家,本以為有一頓豐盛的晚餐等著他,哪想會見到這樣溫馨畫麵。頓時醋意大發,眼裏忽的燃起火苗:“賤人。放開我爸,給我滾出去,你這個狐狸精!”
葉淺夢醒如初,蹦的跳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微風越進窗內,密布汗水的身體冷不伶仃打了個顫。他沉默的低著頭,拉攏著耳朵,像極了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
“張拓,你怎麼說話的。”張昱函厲聲。客廳內靜得可怕,廣場音樂的聲音消失了似的。
“我怎麼說話?“張拓輕蔑撇一眼裝可憐的葉淺,嗤笑道:“有了他之後,你整天整夜嘴裏念叨的都是他,說他哪裏哪裏比我強,哪裏哪裏比我好。你心裏沒有我們兒妻兩就罷了,現在還在外表弄隻狐狸精回來在我麵前顯擺,把媽氣走了還不夠對嗎?”
葉淺聞言,懸著的心驟然一縮提到嗓子眼,奔上前去,想解釋什麼,卻被張昱函結實的身軀擋住,保護傘一般立在他的前方,隻聽一聲聲色俱厲的斥責:“你再罵一句狐狸精試試。”
“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張拓使勁拉住葉淺耳朵,對準了大叫,生怕他聽不到。
葉淺的耳朵泛紅,耳膜一陣刺痛,腦裏邊渾渾噩噩的,仿佛隻剩下不斷回旋的三個字。他緊咬住顫抖的嘴唇,雙手顫顫巍巍的,不停揉搓濕潤的圍裙,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個逆子。”砰的一聲重響,張昱函揮出一拳砸在張拓臉上,用了不少力。鮮血緩緩從他的嘴角流出,鮮紅鮮紅的,看了怪讓人心疼。葉淺好似也被拳頭擊中了一般,臉色有些發白,忙從七分褲裏掏出紙,準備替他擦血。張拓絲毫不領情,嫌惡的拍開手,又惡狠狠的踩了幾腳皺巴巴的衛生紙,沒好氣瞪了葉淺一眼,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張昱函氣急,聲音有些急促,衝張拓遠去的背影嚷道:“你走,你走了就別回來!葉淺自從到我們家來,任勞任怨為你付出了多少?你不懂感恩也就罷了,還這麼罵他,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畜牲!”
砰的一聲,大門被張拓重重摔上。男人陰霾著臉,按下打火機,望了眼張狂躍動的火苗,點燃香煙,大步向前,伸出結實的手臂一把拖住飛奔向張拓的葉淺。
“夠了,別追了,由他去吧。”猛的一吐煙圈,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指甲有點泛黃,藏著些泥垢。粗魯的用手臂將葉淺裹入懷中,茫然失神:“那娃許是壓力太大,畢竟今年要高考了。我也真是教子無方,生出這麼個逆子,冒犯你了,別生氣好嗎?”
這一次的,葉淺毫不猶豫的抱住了張昱函,寬厚的胸膛很舒適,很安逸。他心滿意足地連連點頭,小心將頭偏在他的胸口,靜靜聆聽心跳聲,一砰一砰的,煞白的小臉兒潤紅了些。
廣場音樂停了,廚房裏倒在鍋內的魚也涼了。客廳中明亮的白熾燈引來幾隻飛蛾,時而撲扇撲扇著翅膀,時而落在花白的牆壁上,四周一片寂靜。
葉淺微微低頭,偷瞄俯身替他擦藥的張昱函。他的手掌很大,很暖,一點點灼傷自己冰涼的肌膚,凡是被擦過的地方,總會帶上一抹異樣的粉紅。
“這麼大個人,都不好好照顧自己,要是磕著碰著哪兒,我會心疼的。”張昱函好看的劍眉成了川字,手上忙活著收拾藥箱。“別皺著眉頭看我了,趕緊睡覺去。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親昵摸摸他的頭,繼續收拾。
葉淺緩緩解開的圍裙掛在一旁,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隻見他把纖細的手指放在眉心揉了揉,淡笑著,笑容很漂亮,臉頰上有個淺酒窩。葉淺知道,自己始終是個外人,不適合幹涉太多,現在去睡覺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在這之前,他覺得需要安慰下張昱函,以免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
張昱函挑起劍眉,心中的感慨千言萬語都說不盡,聚到嘴邊卻化成一句溫柔的責備:“傻瓜,趕緊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