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袖容是個聰明人，知道直接送銀兩給石家，會傷對方的自尊，幹脆捎帶一些實用又不貴重的東西，或最新出爐的燒鵝，或一盒糕點，或一捆畫紙，有一回甚至叫上家丁幫忙修門。俗話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原袖容來得如此殷勤，不管有何目的，梁素怎麼也無法一臉漠然地將他拒之門外。
    一來二去，雙方漸漸熟絡起來，對此最為高興的，自然是石漱瀨，不僅能吃到好吃的東西，還能常常見到原袖容。他一改原先的害羞為熱切，每回見到對方，都會親昵地叫著“哥哥”。
    梁素本不想與原家扯上什麼關係，可見兒子麵對外人時不再那麼怯生生的，心下也生欣慰，因而聽聞原翁抱恙在身之事，便當即帶了石漱瀨去原家探望。
    原翁得知，萬分歡喜。
    這次，石漱瀨落落大方，不用梁素提醒就先喊他“爺爺”，見了一旁的原袖容，倒是驟然低了聲音，當著眾人麵，夾著些許靦腆，“哥哥。”
    原袖容一如既往露出風度翩然的笑容。
    這段時間以來，他對石家母子照料有加，梁素自然將這份恩情記在心上，在噓寒問暖中更見真誠，關切地詢問原翁的情況。
    原翁心中對石滄溟神往已久，有了上次的會麵，對梁素也越發賞識，這個女人不像他的那幾個兒媳，舌燦蓮花，可真心卻無一點，心生感動，卻又歎了一口氣，說道：“人一旦到了歲數，毛病就多，沒辦法，這是天理常情，誰也逃脫不了。”
    梁素點頭應是，人難免病邪纏身，自從與夫君分離之後，她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孤弱女子帶著幼兒四處尋找容身之所，直到石漱瀨懂事的年紀才在薄雲鎮安定下來，結果落了一身病根，前段日子的那次舊疾複發差點讓她撒手人寰，於今想來仍心有餘悸。
    原翁忽而轉了話頭，說起石漱瀨的那幅畫。
    “這鵝意態天成，可見令郎資質不俗，常人難有，若任其消耗未免可惜，何不請名師加以指點？”
    一句話便深深戳中梁素的軟肋，她何嚐不懂得這個道理？無奈有心無力。不待她發言，原翁又說：“老夫倒願為他聘請良師，隻要夫人答應一個條件，讓老夫認他為義孫，老夫也是‘師出有名’了。”
    梁素望了一眼石漱瀨，看他眼神裏並無拒絕之意，思索半響，終是開口：“原翁深意，妾身卻之不恭。崽崽，跪到地上向爺爺磕頭行禮。”
    再次聽到“崽崽”的稱呼，原袖容不禁腹誹，叫崽崽，當他是個還沒斷奶的小娃娃呢？瞅著這個跪在爺爺麵前磕頭磕得砰砰響認義祖的小孩，他就有點無語，爺爺要給他添個弟弟，好歹認個大點的，他和他可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好孩子。”原翁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燦爛，喚侍女送來一個精致的匣子，取出裏麵的玉器，隻見玉身雕琢紋飾簡約而清雅，蛇紋翠色欲滴，被人養了多年瑩潤生光，可謂上等佳品。
    “這柄藍田玉如意我隨身攜帶了幾十年，能避凶驅邪，爺爺沒有什麼見麵禮送給你，你就收下吧。”
    梁素急忙道：“老爺子，這可不成，這麼貴重，他還小，不懂保管。”
    原袖容也在心中附和，那玉聽祖父說是前朝皇帝因他出資賑災而禦賜與他的，他小時候看那玉如意精致可愛撒嬌耍賴用盡百般手段討要，爺爺都不肯給，如今竟這麼輕易就出手給別人！
    “無礙，小心拿著就是，”原翁直接將玉如意交到石漱瀨手上，“這回別聽你娘的話，收下。”
    見玉器完全落入石漱瀨掌中，原袖容恨得牙癢癢：爺爺，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