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隻剩下三人。
    原袖容見石漱瀨貼在他母親肩上抽泣著撒嬌，一時半會恐怕停息不下來，索性打量起這裏的“風光”。屋子簡陋，地上散落著線團、剪刀還有紙張各種物品，定是剛才那些地痞流氓的傑作，心想孤兒寡母在此偏僻之所，一旦被欺負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粗略地將院子環視了一圈，很快注意到，庭院左側有一塊大大的石頭，平坦光滑，有黑色的斑跡，挪了幾步過去細看，發現上麵竟是凝滯了些墨。
    “好了好了，再哭，娘都要笑話你了。”
    原袖容轉過頭去看，見梁素用手輕拍石漱瀨的背，勸說道：“快去向你的恩人道謝。”
    石漱瀨拖延了半晌，才用手背胡亂擦抹，抬起頭來，露出通紅的眼睛和鼻子，他將視線緩緩移到原袖容這邊來，以少年人特有的清軟嗓音，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原袖容本來暗地對他是有些鄙夷的，這麼大年紀居然像個奶娃娃般嬌氣，他的侄兒和他差不多大，拿棍子打都打不哭，可此時聽他叫一聲哥哥，再看他楚楚的神態，心裏竟莫名其妙有些悸動起來。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況？
    原袖容忙擺出笑容，“隻是小事一樁，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不過，原袖容幫了石家母子畢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梁素對他不再是當初在衡玉坊那般疏離態度。原袖容一說明自己的來意，梁素連一句拒絕都沒有，直截了當地答應改日登門拜謝。
    原袖容自然樂見其成，若不是爺爺年邁，還想特地來看這對母子以償夙願——既再無緣親眼見到石滄溟，那麼見與他關係極密的妻兒也是好的，這樣的思想他其實不太理解，但並不妨礙他來找石漱瀨，這個少年除去膽小怯懦的性格不討喜，依繪畫的天賦倒算得可造之材，若加以悉心培養，定然有一番作為。
    準備了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謝禮，兩日後梁素攜著石漱瀨，尋到原袖容留下來的地址，叩門拜訪。
    那守門的家丁已得了吩咐，見是他們，招待格外殷勤。
    母子倆在客廳裏才剛坐下不久，就有一老一少前來，正是原翁及原袖容。石漱瀨偷偷拿眼打量那精神矍鑠的老翁，見他滿麵春風親切異常，便放下惴惴之心，又去瞅另一人，那年輕男子錦衣裹身，身形修長，相貌俊朗，舉止翩翩，光彩照人之處無可企及，令石漱瀨暗生卑微之感。
    “石夫人能來，實令老夫開懷。”
    “妾身特來，謝過原少爺援手，若非原少爺相救，恐怕我們母子難逃欺辱。”梁素將連日趕出來的刺繡成品拿出，不卑不亢地說著：“薄禮一份，難抵原少爺千鈞之恩。”
    “夫人何須這般客氣？”
    “還請二位不要推辭。”
    寒暄客套一回，四人皆落座而談，交談的人當然是兩個長輩身份的人——原翁和梁素，至於原袖容和石漱瀨便在旁默默聽。
    期間，仆人端來茶水和糕點，石漱瀨見那糕點精致可愛，吃了一塊之後，沒有大人應允，不敢伸手去拿，用那雙黑漆漆的眸子時不時去瞄。原袖容早就注意他的小動作，覺得好笑，幹脆將整個盤子遞了過去，說道：“吃吧。”
    他一出言，相談甚歡的原翁和梁素皆投來目光，石漱瀨舉到一半的手急忙收了回去，一張臉紅如熟柿子。
    原翁笑容和藹，親自將糕點塞到石漱瀨的手裏：“當自己家，不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