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身體顫了顫。良久之後，他道：“你們快點逃。不要接近那邊。”
    未來沒有動，反而問道：“你站在這裏……是為什麼？”
    青年握了握拳頭，抬起了眼睛：“我……如果我能夠帶一個人回去，那麼……我的死期可以被延緩……你也知道，那群機械其實很聰明……如果……讓它們覺得我有用的話……”
    “它們完全可以直接親自過來，那樣捏死我們幾乎是分分鍾的事情。”
    青年抿了抿嘴唇，道：“這些機械和人類其實沒什麼兩樣，他們也在意獵物的分配……並不是所有的汽車都發現了你們，而隻是其中一個……然後，它對我說，如果我能夠讓你們變成它們的能源……然後，當你們向那邊走的時候……負責從這裏到汽車群這段路的這個區域的汽車就可以襲擊你們，而命令我的汽車，此時就負責這個區域。”
    未來別過頭看了一眼愛衛：“你沒看到我們這裏有個機器人嗎？”
    青年的拳心汗涔涔：“我知道，如果不是這樣……我會選擇……直接殺了你們。”
    “你很誠實。”
    “我知道你很憤怒。我又何嚐不想讓自己能夠像過去一樣做個好人？可是……”
    “殺了他。”未來沒有再回答他，而是直接對愛衛下達了命令，“否則你的主人性命危在旦夕。”
    愛衛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發動了進攻。
    似乎是被這個命令震到了，秋準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個青年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隨後立刻伸出手，一道光幕驀地將愛衛的攻擊阻擋在了後麵。
    未來靜靜地看著他：“你一開始站在我麵前，遊說我過去的行為，就已經暴露了你自己。謊話裏的漏洞太多了。一，你根本沒有必要站在這裏，因為他們可以主動攻擊我們。二，獵物的分配並沒有意義，因為兩個人，對於機械所需要的能量來說微乎其微。三，你事後修補這些謊言的理由太沒有底氣。”
    青年的臉色有些猙獰。
    “你根本就不是那個汽車群所圈養的人。”
    “是，我不是。”光幕的背後，青年卻淒涼地笑了，“你們帶著機器人，可以戰鬥，在過去的同時就會發現不對勁，攻擊就可以被挑起來，一旦汽車的陣型變了，我就可以趁亂救出我的愛人了——”
    “那和我沒有關係。我知道的隻是，將收到的惡意十倍奉還，抹除一切潛在的危險，僅此而已。”
    “住手！”秋準大聲阻止了打算繼續進攻的愛衛，“他並沒有錯！”
    “我知道，但那和我們並沒有關係。”
    “未來！如果你真的是我，那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秋準掙開他，腳步不穩地從未來的背上落到地上，“這是一條人命！他罪不至死！”
    “這種時候的同情是多餘的。”
    “我知道，但是，放了他對於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好。”
    “但他會繼續欺騙後來的路過者。”
    秋準愣住了。他看了一眼那個青年如死灰般的臉。
    未來繼續道：“在碰到那群被囚禁的人時，有一個人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大概就是‘你以為你做了一件好事，但事實上，你卻害了他人’。”
    “那沒有關係。”秋準一把扯住了未來，扭頭就走，“那個可能性，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可能做的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你殺了他，那麼你就是必然做了一件壞事。”
    未來被他扯著走了兩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青年，也沒有再反駁，而是徑直離開了。
    愛衛也隨後放棄攻擊跟了上去。
    青年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突然追了上來：“你的小刀，可以借給我嗎？”
    未來抿了抿嘴唇，將手中的小刀拋了過去。
    青年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謝謝你。”
    未來搖了搖頭。
    隨後，他的行動卻震住了秋準和未來。
    這個青年，持著一把單薄的小刀，竟然向著機械群衝了過去。
    他甚至還沒有近身，就被機械的鉤爪狠狠絞住了。
    機械們一開始並沒有殺死他，看來他們此時並不需要能量，然而那青年卻高聲喊了出來：“小文，願意跟我一起死嗎？”
    人群中沒有應答。
    那名青年也沒有抱怨，而是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沒有關係……我的人生不供我選擇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至少死亡的方式，我可以由自己決定，這就足夠了！”
    隨後，他猛地將那把小刀刺入了自己脖子，隨後狠狠向旁邊拉了一下。
    鮮血噴湧而出，像一朵絢麗又詭譎的花，將所有人的視線，迷蒙在了一片鮮紅的煙霧裏。
    那把還帶著熱度的小刀從他無力的手心之中脫離，徑直墜向了地麵，然後，發出了“啪”的一聲。
    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坐在人群之中的青年靜靜捂住了自己的嘴，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不起，可是……我不想死。”
    “我不殺伯牙，伯牙卻因我而死。”秋準隻是靜靜看了一眼那個青年，隨後轉過了身，“愛衛，你還有打印用的紙張嗎？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把接下來的這些話記錄下來。”
    愛衛的眼睛閃了閃紅光：“有十三張A4紙，可以切割成很多小紙條。”
    “不必切割了，聽我說吧。”
    ……
    “1977年6月5日傍晚，具體時間不詳，我們在路上遇到的第一個人，名叫林林，十四歲，有一個姐姐，名叫林娉，十七歲，‘娉’還不知道是哪個字，我猜測是娉婷的娉，他的姐姐在遇到我們之前已經死去，死於機械的攻擊，而他本人，則被機械愛衛襲擊而死。1977年6月9日傍晚，我們抵達了一個小村莊，村莊中有一個指揮玩具的女孩，姓名不詳……”
    未來在一旁聽秋準邊跑邊闡述，心情十分複雜。
    秋準拚了命地加快腳步奔跑著，同時仍拚命敘述著那些事情，似乎是要將這一路上所遇到的死者一一記下來。
    這是未來第一次不能想通秋準的用意。也許他也漸漸明白了，他們已經逐漸地，變成了兩個人。
    最後，當未來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的時候，秋準隻是回答：“當這場戰爭結束，新的曆史會把過去的人所流的血全部抹殺，唯獨記錄下來的曆史，可以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痕跡，無論是卑劣的人，還是善良的人，在這場戰爭裏，都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