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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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機已然開始吟唱那古老的法術,“願以吾魂魄為誓,願賜吾無盡之力,願此術一出再無殺孽,願天地眾生皆有所歸!”
    他的聲音不大,卻似乎凝成了實質,像水波一樣一圈一圈蕩漾出去,然後便漸漸消失無形。
    花遺影怔了一下,隨即又笑開,道:“魂誓?我也聽過呢,沒想到今日竟有緣得見。”他說的輕快,竟是一點也不擔心。
    隱玄快速看了葉長恨幾眼,遂下定決心了一般,轉過臉去,再不去看他,做著和天機一樣的動作,沉聲道:“願以吾魂魄為誓,願賜吾無盡之力,願此術一出再無殺孽,願天地眾生皆有所歸!”
    葉長恨在屏障外自然也聽到了,本來她沒察覺出什麼,但剛剛隱玄那一眼的決絕卻讓他心神不安起來,他對著隱玄的背影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你是我的天地眾生?”
    隱玄不答,一雙眸子變得愈發深沉起來,花遺影卻毫不在乎,似乎要故意說給葉長恨聽,“葉長恨,你知不知道,再過幾息,天地變色,風雲湧動,然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見不到隱玄,也再見不到我。永生永世。”
    花遺影這話說的殘忍,他雖然麵上波瀾不驚,但心裏卻是五味具雜,他的存在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從無盡的黑暗中醒了過來,周遭沒有一絲聲音,寂靜的像是一片死域,那是一片虛無,除了他,再沒有別的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可以說,他便像一個出生的孩子,對什麼都一無所知,他想從這片漫無邊際的虛無中出去,但是,他找不到路。
    後來,這片虛無闖進了一個陌生人,是個很美麗的女子。女子在見到他時很是驚訝,然後一直在問他是誰,但是他也不知道,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存在。
    女子告訴他,她要去一個地方,一個可以忘記一切放下一切從頭再來的地方,問他能不能給她帶路?他搖頭。女子倒也沒多糾纏,隻是在這虛無中待了下來。他很高興,女子知道的很多,會給他講虛無之外的八荒六合七界,會給他講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會給他講許多許多美麗的景色,會給他講一切有意思但在他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越來越想出去看看,看一看女子說的那些桃花美景那些人世悲歡,於是,她問女子,能不能帶他出去?
    女子沉默了很久,才告訴他,這個地方隻能進不能出,沒有出路。她的神色帶了一絲淡淡的哀傷,他看得不忍,他想起剛剛見她時她說的話,要去一個可以忘記一切放下一切從頭再來的地方,其實他是知道那個地方的,當時之所以沒有告訴她,也許隻是寂寞太久了吧,不,那時的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寂寞,女子來了之後,給他講了許多的故事,他才開始知道原來那種感覺便是寂寞。
    他想,如果讓她去了那個可以忘記一切放下一切從頭再來的地方,她就不會如此哀傷了吧?他對女子說,虛無的中心,有一處散著熒熒微光的地方,方圓大小,是虛無之中最特別的地方,他去過幾次,也接近過,但沒有任何異象,也許這就是女子找的地方吧。
    女子很感謝他,但終究沒有留下來,她剛剛走近微光之中,就突然消失了,他怔怔的站在那兒看了許久,不明白女子去了哪裏。是去了她說的那個地方麼?他也走近微光之中,但沒有如女子一般,消失不見。
    自那之後,他學會了寂寞。
    再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竟然又見到了另一個人,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回是一個男子,男子在看到他時也如那女子一般驚訝,不過他沒有問他是誰,而是問他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子?
    這次他如實點頭,他看見男子臉上的表情,想起女子給他講過的故事,他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情?
    男子說他要去找女子,他便問,若我能幫你找到她,你能答應我的條件嗎?
    男子先是迷茫,隨即又篤定點頭,隻要你能讓我再見到她,不論如何,我都答應你。
    他有些不懂,難道那個女子比他自己還重要?男子怎麼會為了女子而搭上自己的一切?
    把你身上帶的那件東西給我,我就能幫你。
    你怎麼知道——
    他不以為意,解釋道,我能感知到他的氣息,你無法完全催動他,而我能。
    男子將描摹著生死棋紋路的絹布遞給他,他無意中發現了這個東西,並不知曉它的來曆。
    他看了幾眼,就道,它可以倒轉時間,回到女子剛來此的那日,你就可以再見到她了。
    那你的條件是什麼?男子問。
    我要借你的身體離開這裏。
    不行!男子憤然反駁,他來此本就是為了帶帝女出去,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謬,但那生死棋讓他有了一點希望,沒想到輪回台之中他竟會遇見這樣一個無形無體的存在。
    是的,他隻是由虛無衍生的一絲神識,可以說這無盡的虛無便是他的身體,他可以操縱這裏的一切,當然,他也無法離開這裏。
    他說,你不是想見到那個女子麼?若我不幫你,就算你有這東西也見不到她。
    可是•••可是•••
    他生怕男子不答應,又誘惑般的說,出去之後,我會以你的身份替你活著,我也會把那女子帶出去,你來此的目的不就是把她帶出去麼?
    男子沉默了許久許久,到最後還是點了頭。
    他將虛無之氣凝結成絹布上的樣子,然後竟然硬生生分出一絲神識來,融入其中,後來他又做了許多事,雖然繁瑣無比,但男子終於還是見到了女子。
    女子一如當年,眉目依舊,美麗非常,她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淺淺的歎氣。
    後來,他終於如願以償的帶著女子離開了那個虛無之地。
    他雖說要以男子的身份替他活著,但他卻不願用男子的名字,他剛剛到人世,就發現了那連綿千裏的桃花,他驚豔於造物主的神奇,也感歎自己以前的歲月是如何枯燥寂寞,他自名為花遺影,取世上有花渺渺遺影之意。
    他獨自在世上遊曆,根據女子當初講的那些故事,遊走七界,但是沒過多久,他便知曉了女子身隕的消息,這是他從那個地方出來之後第一次回到那個地方,他也知道了原來那個地方,人們稱之為輪回台,是一處奪天造化的所在。
    他見到了那個男子,雖然此時的他隻是一縷魂魄,他告訴他這世上再沒有那個女子了,男子很哀傷,然後便開始求他,問他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讓女子複活?說那個生死棋能不能再救她?
    花遺影想,男子一定是瘋了,不然怎麼會如此執著不放?
    他本不該答應的。因為生死棋雖然真的能令女子複生,但卻有違人和,他雖不是這七界中人,卻也不願留下孽障。然而,男子一再哀求,什麼話都說盡了,花遺影也還是不答應。
    到最後,男子說,怎麼樣才能答應我?
    你為什麼如此執著?這本是命,先前你我便已是逆天改命,雖然成功了,卻也導致七界動亂,而帝女則為此殉道,拯救七界,因果循環,誰也逃不了。
    我放不下,無論如何,我都放不下。她湮滅了,再也不會去輪回轉世,而我卻永遠的困在這裏,不生不死,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她若還在這世上,我便還有再見到她的機會,但是她死了,我便永遠也見不到了。不然,你也讓我消失吧。
    花遺影搖頭,道,這片虛無雖然實在令人討厭,但是卻也是滋養魂魄的好地方,你隻要一天不離開這兒,就隻能這樣不生不死。而我占用著你的身體,所以••••你永遠也無法離開。
    說到這,花遺影突然覺得對男子有所虧欠。說到底,是男子成全了他,如今他卻要承受這樣的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當初真不該答應你,男子說。
    但是你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你這個邪魔,等著吧,最後你也會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場。
    花遺影沉默良久,他並不在意男子的話,他已經見識到了世間的種種,也不在乎最後是生是死,但是,他在意的是男子,永生永世,不生不死,與心中至愛再無相見之期••••或許這個結果對男子來說太不公平了些。
    花遺影知道,這是自己親手造下的孽。
    你對她,便是世人口中的情愛麼?他問。
    男子點頭,複又搖頭,情愛二字,豈能描述得盡?
    那她對你呢?
    花遺影冷眼旁觀二人的這一場劫,自始至終,他隻看見男子為女子不惜生死不惜代價隻為見她一眼,而女子卻為了七界眾生為了天道平衡毫不珍惜男子換來的一切,這樣,真的值得麼?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隻是放不下。或許說是求不得也好,她從未對我承諾過什麼,但若給我機會,我相信我會等到的。
    花遺影悚然動容,鬼使神差的,他就答應了男子。他說,我著看那一天。
    他要看,這所謂的情愛是不是真如世人所說,令人生,令人死,令人歡喜,令人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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