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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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慕一直在融天之山上等待著,雖然他並不知他終將會等來什麼,他甚至也不知道他究竟要等多久。
輪回台一如往日毫無變化,那神秘的黑衣人也再未出現,一切仿佛都已近結局。
就這樣,不知日出,不見日落,整日整日的望著輪回台回憶當初,泉慕感到了一種從靈魂深處傳出的寧靜,他的頭發已完全變作雪白,白得刺眼,白得淒涼,而泉慕卻仿佛毫無所知,在融天之山上佇立成一個守候的姿勢。
後來,又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霎,也許已是一生,泉慕終究沒有再見到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輪回台上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泉慕閉上眼睛,那一襲紅衣竟是如此明豔撩人,伶綃紅色麵紗下的容顏忽遠忽近,但泉慕看得清楚,她眉目間的一抹溫柔是真實而溫暖的,他迫不及待的迎上去,想要攬她入懷,讓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伶綃卻隨著他的觸摸瞬間消散在空中,隻留下一句話久久回蕩。
“我好後悔——”
“我好後悔——”
聽清這句話後,泉慕心神激蕩,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來,長長的白發也被濺上了鮮紅的心血,看起來竟是別樣的妖異灼豔。
“伶綃,時至今日我依然無法後悔,但是,我——愛你。”一直不曾付諸於口的情話在最後一刻終於說了出來,但是,伶綃可曾聽到?她是否一直在期待著這樣一句話?她所做的一切是否隻是為了這樣一句話?她聽不到。
這一生她都不曾聽到,而且在以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她再也不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這一刻,已是永別。
地上的血開始漸漸凝固,泉慕不知又看到了什麼,臉上竟顯露出一分喜悅,他向前伸出手去,在虛空中抓緊了什麼,然後又無力的垂了下去。
我從不後悔這一場遇見•••
不過片刻,泉慕的身體便如飛灰一般湮滅在風中。不過,那一灘血卻鮮豔如初。
從此,世上再無泉慕。
融天之山上隻餘風聲。輪回台仍舊一片寂靜。
春去春又來,花落花又開。世間輪回,大抵如此,然而,有些人卻永遠的消失在了時光的洪流中,就算曾經存在過,但他所存在的痕跡終究會被無情抹去,除非,那些深深刻在靈魂中至死也不願遺忘的故事。
雖然兩年過去,但問歸客棧依舊安靜的矗立在青水河岸,不知在等待著什麼。
葉長恨依舊素扇青翩翩書生模樣,臉上永遠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也依舊會時不時的吟上那麼一兩句“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就連那桃花驚風閣裏的某人也依舊是老樣子。
“不如嚐嚐忘歡酒?那時你不曾喝過,如今是否願意一嚐了呢?”
“不必,我自是不想忘的,又何須什麼忘歡酒?”
“真可惜,忘歡之味,恐怕你是體會不到了。”
“我在這裏等了數月,隻為問你一件事。”
“你們怎麼都這樣,”花遺影放下手中的酒,打斷那人的話。
聽到“你們”時,那人神情明顯一怔,而後又恢複如初,“他真的——灰飛煙滅了?”
“不然呢,靈族沒有輪回,這是定數,也是命運。”
“可是,我不是曾為他改過了生死薄麼?”
聞言,花遺影收斂了幾分笑意,“鬼族掌六界生死輪回,為七界中不可或缺至關重要的一族,而生死薄則是上古時帝女留下的神物,萬物皆縛於其中,伶綃姑娘你雖然硬闖鬼界用法術抹去泉慕的名字,可是我,”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是天道平衡而已。”
不錯,此刻和花遺影談話的正是原先的魔界主伶綃,靈魔大戰之前,她神秘失蹤,自那之後,再沒人知曉她的行蹤。
其實,伶綃剛剛從輪回台出來的時候真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輪回的力量的確可以泯滅一切,然而伶綃算是一個異數吧。她心魔盡除,少了的那一分生魂也再度修煉圓滿,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又要去往哪裏,但她卻毫無意識的去了天咫崖,看到了那些類似於誓言的刻字,去了青水河岸,去了霧山山頂,甚至又回去了一次極遠的融天之山,她曾看到融天之山上的一塊凸出的巨石上殘留著的早已幹涸仿佛已融入石岩的血跡,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她,她想不起那人是誰,卻感覺得出那聲音是如此熟悉,就連這血跡,竟也會令她莫名生出一種難過的感覺。
終於,她想起了一切。
那些悲傷的難過的開心的有關於一個人的過往。
此時此刻,伶綃竟強烈的希望自己依舊一無所知,若是那樣,便不會再失去一次了吧。
她不再去問花遺影,也無須再多問,她愛過的恨過的泉慕已經成為了一個永不磨滅的幻影。她再也找不回來。
伶綃麵無表情,沒有悲傷,沒有難過,也沒有迷茫,她像平常一樣冷靜沉默,隻不過那離去的背影又添了幾分蕭瑟。
花遺影左手端著一盞忘歡,與視線齊平,“若沒了忘歡酒,我又該怎樣去記住那些歲月呢?”才說完他又自嘲一笑,“若沒有忘歡酒,有些事也是無法輕易忘掉的吧。”
“是麼?這還是我認識的無所不能的桃花穀主花遺影嗎?怎的如此傷神。”
葉長恨別有意味的看著花遺影,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但後者卻仍舊盯著杯子裏的酒,並不理會。
“你知道伶綃要去哪嗎?”雖然交情不深,但畢竟也算相識一場,客棧老板問道。
花遺影挑眉一笑,完全不似剛才傷神的模樣,他本就容顏俊美,雖然一身玄黑衣著為他掩去了幾分豔麗之色,但他與生俱來的風華卻不是輕易便可掩飾過去的,雖然葉長恨早已見慣了他如此但還是不由為之心神一震,真是妖孽呀。
“自然是去她想去的地方,我又如何知道?”
葉長恨心知問不出什麼,便不再問,而且自己畢竟不是局中人,看過了別人的悲歡,歎過了別人的聚散,之後也不過是再繼續自己的離合悲歡。
“若我不問,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了?”葉長恨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但顯然花遺影是聽懂了的。
他有些戲謔的看著葉長恨,語氣輕鬆,“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
“那輪回台上的黑衣人與你?”雖說自己有幾分好奇,但到底當花遺影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他的過往,他不曾知道,但他的今後,他必須參與。
花遺影一派意態風流,閑閑道:“故人。”他隻說了這兩個字便不再繼續說下去,葉長恨也無可奈何。
卻說伶綃自問歸客棧出來後,心下惻然,茫茫天地,何處是才是自己的歸宿?
如今,自己的愛恨皆已隨風逝去,她還剩下什麼,又留有什麼?
泉慕。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名字也逐漸遺忘在記憶深處,隻不過,每一次夜深夢回時,眼前見到的又是誰的容顏?
藍衣墨發,豐神如玉。
生有黃粱花的天咫崖上,那兩行字依舊清晰,如烙印一般,永不磨滅。
蒼天不滅,吾亦不朽。
前塵盡逝,唯願卿歸。
風溫柔的吹過虛空,停在女子舒展開的眉目間纏綿不去•••
我回來了,泉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