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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8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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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一桶刺骨的冰水冷不防的潑了下來,寒冬臘月裏這樣一桶水下來無疑是個不小的刺激,還在睡夢中的顏夕從被窩裏驚叫著跳了起來,一陣慌亂後才恢複平靜,看到自己床邊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位穿著白色素服的是掌事嬤嬤,此刻她正站在床邊一言不發的看著顏夕,神情冰冷不帶絲毫的情感。在她身旁站著的宮女則是單手拿著一個空掉的木桶,看到顏夕渾身濕透的樣子,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心情。
    掌事嬤嬤給宮女使了一個顏色,宮女就扔下手中的木桶,將顏夕疊放在床頭的衣物揉成一團狠狠的向她砸了過去,掌事嬤嬤沒好氣的說道,“懶骨頭,還以為自己是娘娘麼!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趕緊起來幹活去,不然就別想吃飯!”掌事嬤嬤又回過身指著門外看熱鬧的人群吼道,“看什麼看!都回去幹活去!當無梁殿是什麼地方!”說完便拂袖離去。
    那個用水潑顏夕的宮女叫紫梅,掌事嬤嬤出去後她踢了一腳地上的木桶,冷哼道,“讓你多嘴管閑事,我們走著瞧。”
    紫梅之所以這麼對待顏夕,事情還得從幾天前說起。那天顏夕幹完活已經是很晚了,在回房的路上,無意中看到了紫梅正在偷穿沈貴妃送來清洗的衣裙,還在得意忘形之際弄壞了衣服袖子的一角,慌亂中的紫梅便將衣裙胡亂的塞到另外一個宮女晴兒清洗的衣堆裏。第二天事發晴兒百辭莫辯,弄壞貴妃的衣服是不小的罪名,眼見著無辜的晴兒要受杖責,顏夕便站了出來將夜裏看到的事和盤托出,晴兒固然免去了杖責,但顏夕和紫梅的梁子卻結下了。
    紫梅靠著是掌事嬤嬤侄女的關係,平日裏就在無梁殿裏對著其他宮人指手畫腳,顯然把自己當成了半個主子,自從那件事之後,紫梅就經常找顏夕的麻煩,更聯合其他宮女常常給她難看。而掌事嬤嬤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其他宮人怕自己受到牽連漸漸地疏遠顏夕,就連當日救下的晴兒,為了自己不受影響也是盡量與顏夕保持距離。
    穿好衣衫顏夕走出房門,頭發梢還滴著水珠,寒風一吹讓她不禁打了激靈。與此同時三個堆滿半人高衣服的木盆擺在她的麵前,紫梅抬了抬眼皮指著那些衣服道,“洗完這些衣服才能休息,我姑姑吩咐的。”
    顏夕沒有看她,隻是默默的搬起了其中的一盆轉身就走,紫梅不會就這麼容易放過她,疾步上前對著顏夕的腰就是一腳,用力之大讓顏夕躲避不及,一個踉倉連人還有盆中的衣物都摔了出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扶她,隻有不斷的嘲笑聲傳來。管事嬤嬤聽到騷動趕來,看見顏夕狼狽的模樣也隻責備她笨手笨腳,並且要她趕緊收拾好,隨後拉著紫梅到後堂去了。
    顏夕強忍著眼淚一件一件的拾取散亂在地上的衣衫,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在這些人麵前不能哭,一定要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讓那些踐踏她的人都要得到應有的懲罰。
    於此同時在皇宮的另一邊,貴妃沈氏正與她的兄長沈閩中密謀一件大事。
    “兄長有閑暇到本宮這裏來,一切都按計劃辦妥了嗎?”一身素服的沈氏端坐於貴妃位上,鬢邊簪了一支銀製的長簪,發髻正中插一支銀累絲嵌琥珀雙鳳點翠步搖,鳳頭嵌粉色珍珠做為鳳目,細若蛛絲的銀線織成鳳凰長鱗狀的羽毛,兩個鳳口各銜著長長一串珍珠流蘇,最末的紅色寶石正映在的眉心。
    沈閩中也是同樣一襲素服,聽到沈氏問話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盞,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都按妹妹的吩咐辦妥了,如今是萬事具備隻欠一股東風,隻要金泰酉那個老頭子識趣。”
    沈氏將手中的蓋子用力的扣在了杯子上,上好的瓷器因為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沈氏微微勾起唇角,飽滿的紅唇似盛開的花朵一樣紅豔欲滴,笑道,“玉卿夫人似乎忘了,本宮怎麼抬舉一個人,就可以怎麼輕易的碾死她,妄圖做太後麼,本宮成全她。”
    這時一位宮人從殿外打了簾子進來,正是貴妃貼身婢女之一的芷蘭,向沈氏和沈閩中福了福身子便道,“按娘娘的意思,東西已經送過去了。”
    “那邊什麼態度?”沈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在寶座裏慵懶的問道。
    芷蘭一回想起她看見的情景,顧不得舉止失禮掩唇笑了笑,稍稍平複了才說道:“玉卿夫人高興得緊,想必這會正忙著試穿太後的冠服呢。”
    聽到這,沈氏和沈閩中心領神會的相視一笑。
    麟趾宮內,玉卿夫人不知禍事將近,而是迫不及待地讓宮女服侍自己穿上太後的冠服,華麗精美的九鳳冠,上麵綴滿各種珠玉寶石,八團喜錦織成的明黃色廣袖寬身鞠衣,袖口以南珠滾邊又以滿繡針法織出雙龍戲珠的圖案作為裝飾,腰間配以整套羊脂白玉雕琢組成的玉組佩,人若走動組佩就會發出好聽的清脆之聲,服飾繁複精致,盡顯皇家威儀,承托得玉卿夫人端莊雍容華貴非常。看著鏡中穿著太後冠服的自己,玉卿夫人暗暗得意,誰能想到曾經隻是司藥房的雜役宮女如今竟能搖身一變成為一朝太後,終究是她的肚子爭氣,為先帝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玉卿夫人愛撫著衣料上精美的金龍圖案,久久舍不得拿開手,雙眼也看得癡迷。現下太子即將登基,就連沈貴妃都不得不對自己禮讓三分,現在就緊巴巴的送來太後的冠服讓自己試穿,名曰“先看看什麼地方不合適好做修改”,太後的冠服都有禮製可循有什麼可問的,其實這不就是上趕著拍自己馬屁麼。三朝元老如何,權傾朝野又如何,終抵不過她的肚子。
    或許是折騰得累了,玉卿夫人才意猶未盡的脫去了冠服,讓心腹的宮女把冠服藏好。坐在軟榻上品著送來的熱茶,這可是上好的峨眉翠。繞齒醇香讓玉卿夫人滿足的歎了口氣,這才是想過的日子。環視自己的宮室,放眼望去都是看膩了的東西。盡管先帝新喪未過,宮裏的擺設都以喪儀布置,但她已經開始盤算以後這裏該放什麼,那邊該擺什麼了。
    就在玉卿夫人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外麵的人傳話進來,太傅金泰酉求見。
    被人硬生生打斷美夢的感覺很不舒服,但金泰酉是她目前得罪不得的人。作為先帝臨終唯一指定的托孤之臣,同時也是太子的老師,年紀已近六旬,在朝堂上多年的摸爬滾打早就練就了一身“光滑的毛皮”,是有名的“老狐狸”。
    沈家跟金氏水火不容已久,當初先帝指認金泰酉做太子的老師,又親自指婚他的孫女嫁給太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先帝為了保護他們母子所下的心思。玉卿夫人明白自己在朝中沒有外戚支持,眼下她和她的兒子還要指望這個老頭子和他背後的金氏勢力,所以玉卿夫人再不高興也隻能強裝出笑臉讓人將金泰酉請進來。
    “老臣給玉卿夫人請安。”金泰酉進到殿中便向玉卿夫人行禮,即使他打心底裏看不起她這等出生的人,君臣之禮也是不能荒廢的。
    玉卿夫人聽到老頭子對自己的稱呼還是原來的位份卻不是太後,心裏說不出的別扭,卻又不得不擠出笑臉相迎,“太傅快快請起,都這個時辰了,太傅找本宮有何要事?”
    金泰酉也不跟這個女人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說道,“今夜恐有大變,老臣來接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出宮暫避,時間緊迫還請娘娘立刻起行,遲者生變。”
    玉卿夫人被金泰酉的話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沒有聽懂,可是又覺得在這個老頭子麵前表現出來很丟臉,於是強裝鎮定的坐回軟榻,笑道,“太傅何出此言?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宮裏更安全。”
    金泰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撿著重點對玉卿夫人說了一遍,讓他更為惱火的是玉卿夫人並不相信她說的,隻是不置可否的淡淡笑了笑。畢竟在玉卿夫人看來事到如今誰能把她這個準太後怎麼樣呢。反而對金泰酉說教起來,“太傅大人,這人年紀大了就不要亂操心了,自己個兒的身子要緊,這樣吧,等明兒太子登基哀家就跟太子說說恩準您告老還鄉,再賜您一間大宅和幾畝田地,也不負您對社稷做出的貢獻。”
    愚蠢!愚蠢至極!
    這個女人是真不知道,還是愚蠢到了極致!難道一點都察覺不到嗎?金泰酉氣得連額頭的青筋都突了出來,掩藏在寬大袖子中的雙手也是攥緊了拳頭顫顫發抖。這樣一個女人要是成為太後這個國家的將來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從先帝病危到駕崩金泰酉一直都在暗中關注著沈家兩兄妹,廣灑耳目就是打算要看看沈家兄妹在玩什麼把戲。可是得到的消息卻讓金泰酉相當失望,沈閩中除了每天到朝廷裏應卯幾乎足不出戶,沈貴妃也在先帝駕崩的第二天就將協力六宮和主持先帝喪儀的權利悉數交到了眼前這個蠢女人手裏,同樣除了每日到先帝停靈的漢陽殿吊唁之外也是閉門不出。這一切太安靜,這樣反常的舉動自然引起了金泰酉的擔心,因為他太了解沈家兄妹。
    一個時辰前金泰酉照常離宮回府,卻在這時發現皇城守衛無故多了三倍的數量,而且以往鎮守的士兵都不見了蹤影,全都是從未見過的生麵孔,關閉城門的時間也比往常提早了兩個時辰。與此同時被困在宮裏的金泰酉接到了耳目送來密報,在京官員的府邸都被重兵包圍,並且帶隊的將領揚言擅自出入者殺無赦。金泰酉頓覺大事不好,這才風急火燎的向這邊趕來,打算在事情還沒變得更糟以前做些什麼。
    金泰酉強壓下怒火,打算暫時不管這個女人的死活,當務之急是找到太子,“敢問娘娘太子身在何處。”
    “太子麼?這個時辰應該在漢陽殿守夜。”不等玉卿夫人把話說完,金泰酉行過禮就轉身拂袖而去,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玉卿夫人心裏說不出的痛快,這個老不死的家夥,仗著是三朝元老,對自己從來都不曾恭敬過,也該讓你嚐嚐什麼叫時移世易。
    漢陽殿內燈火通明,祭拜的儀式結束後,太子贏辰就遣退了身邊所有的宮人,讓他們都守在殿外獨自一個人跪在先帝的靈前,偌大的宮殿空空蕩蕩,四周很靜,靜得連風聲聽起來都特別刺耳,跳動的燭火映著贏辰的影子左右擺蕩,十五歲的太子看著父親的棺槨一言不發。
    “太子殿下,璃妃娘娘來了。”門外傳來內監小心的通報聲。
    “讓她進來吧。”贏辰淡淡的說道。
    話音剛落,門外就走來一位舉止婀娜的少女手中還捧著一個銀製的托盤,蓮步姍姍,著一襲蝶戲錦繡鈿花裙,單螺髻上用粉色的碎米珍珠攢出月牙的形狀,髻的發端還埋入了一顆圓潤光滑透明的琉璃珠,這一襲打扮讓她在一群素服的宮人中顯得尤為鮮豔。
    璃妃走到太子身旁將銀托盤交給了身後的宮人一並跪了下去,柔聲說道,“太子,您還不曾用晚膳,常這樣身體會垮掉的,父皇在天之靈看到您這樣也於心不忍啊。吃點璃兒給您做的如意糕吧。”
    太子不置可否,隻轉過頭來看了璃妃一眼就沒再看她,用略微責備的語氣質問道:“璃兒,你平時驕縱些我也都依著你,隻是在父皇的靈柩前你還穿如此鮮豔的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妥?”
    璃妃盈盈一笑,道來,“璃兒穿得鮮豔些,也是想殿下跟姐姐看著高興點。姐姐因為小產原本身子就不好,璃兒是怕姐姐傷心過度傷了身子。父皇也剛走,殿下您日日守在靈前茶飯不思,不知道璃兒現在多擔心呢。”
    “愛妃有心了。”贏辰再次回過頭來,神色明顯比之前緩和了不少,“最近也忙糊塗了,雲妃那邊就由你多照看著,你就告訴她等父皇的喪儀結束我再去看她,讓她好好保重身體。夜涼露重愛妃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璃妃大晚上真是因為擔心太子身體才來送點心的麼?其實並不是全部。璃妃金若璃正是金泰酉的孫女,太子登基按規矩就要選定誰是皇後,眼下太子身邊隻有她和雲妃沈心雲,沈心雲是沈閩中的女兒,因為不久前的小產現在正在東宮將養,但是太子對於她的小產不是很上心或者是在意,隻是在流產當天去看了看,之後就再沒有踏足沈心雲的住所。雖然太子看起來不是很喜歡沈心雲,金若璃覺得還是得要抓住這個機會多親近太子,隻要抓住了太子的心,到時候朝廷裏還有祖父的支持,就算沈家那邊反對,皇後之位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是費盡周折從東宮過來,沒成想太子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沒說上幾句話就讓她走,這讓金若璃有些惱火,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擔心說了什麼錯話惹太子不高興隻能放下點心悻悻的離開。
    一丘之貉!
    璃妃離開後,太子從原地站了起來。回過身看著璃妃離開的背影,眼神中盡是不屑與輕蔑。這時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從某個角落裏滾落了出來,一直滾到了太子的腳邊才停下。太子彎下身拾起了小石子握於掌心,淡淡笑道:“這都多少年了還在玩這個把戲,外麵情況怎麼樣?”
    “嗬嗬,看來太子殿下還記得。皇城的守軍被人換掉了,而且數目是以前的三倍。許雲光有意避開沈家跟金氏,今早已經離開京城,對外宣稱是去靈隱寺養病。還有就是今晚在麟趾宮有場好戲,太子殿下不去看看?玉卿夫人怎麼說都是殿下您的母妃不是嗎?”空洞的聲音回響在殿裏,卻始終不見說話的人。
    “母妃?”太子負手而立轉身看向殿外,巍峨的宮殿在月光下投出幢幢的黑影,身著素衣的宮人手提燈籠遊走其間,而手中的燈火就在黑影中時隱時現,這皇宮從來都是鬼魅出沒的地方,“本太子就不去了,人多了戲就不好看了。”太子冷笑說道。
    “太子就不擔心他們趁機作亂自立為王?”
    太子停頓片刻,方笑道:“他們不敢也不會,若真那樣做了,他們苦心經營多年的計劃豈不是付諸東流?還要落得個亂臣賊子的罪名,更何況先帝隻有我一個獨子,我若突然身故,現在這些人誰都難脫幹係。再則,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一定會馬上商議從宗親中再立新君,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金泰酉這個老狐狸自然有辦法立足下去,而沈家這些年飛揚跋扈的做法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論將來讓誰做新君沈家都沒有好果子吃,所以倒不如讓我這個沒有外戚支持的太子坐上皇位來的更安穩容易操控。”
    “屬下愚鈍,還是太子想得周全。”那聲音頓了頓,“時辰不早,屬下先回去了。”
    太子沒有接話隻是轉過身來,重新在先帝的靈柩前跪下,揚聲道:“來人!傳太子口諭,封鎖宮門,今夜誰來漢陽殿我都不見,擅自出入漢陽殿者立即杖殺。”
    殿外的宮人喏喏的回了一聲:“遵旨,奴才這就去傳口諭。”
    與此同時,金泰酉離開麟趾宮就直奔停靈的漢陽殿去了,可是突然多出來的守軍讓他寸步難行,為此浪費了不少時間。就在快要到達的時候,被沈閩中抓了正著。士兵紛紛拔出了佩刀將金泰酉圍在了中間。隻見他麵無懼色的看向站在人群之外的沈閩中,肅聲道:“沈閩中,皇城內外調派這麼多兵馬,你沈家兄妹是想要造反嗎?”
    “金老太看得起我了,本官隻是想請金老做個見證。”沈閩中揮手示意那些士兵退到一旁,而他走到金泰酉的跟前手中還拿著一個明黃色繡著五爪金龍的錦帛。“事出突然,本想去府上請您的,沒成想您就在宮裏倒省了功夫。”
    看見那明黃的錦帛金泰酉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過去,指著問道;“這是什麼?”
    “先皇的遺詔。”沈閩中回答的幹脆利落。
    “荒謬!我身為先帝的顧命大臣,怎麼就沒有聽說先帝留下了遺詔,分明是你想假傳遺詔。”金泰酉試圖奪過沈閩中手中的遺詔,奈何上了年紀動作遲緩一些,被沈閩中很輕易地躲了過去,笑道:“金老先別急,為什麼不聽聽遺詔裏說了什麼再下定論。”
    金泰酉遲疑了片刻,說道,“將遺詔交予老夫看看。”
    沈閩中似乎已經料到金泰酉會做出什麼反應,微笑著將明黃錦帛交到了金泰酉的手中:“請金太傅過目。”
    片刻之後,金泰酉懷著說不出的情緒看著沈閩中,很顯然事情在他的意料之外,“你們找老夫竟然是要做這種事?”
    “沒錯,如您所說,您是先帝的顧命大臣,如果有您在場,這份遺詔就不會有人懷疑是假的。玉卿夫人不過是枚棋子,既然這盤棋已經收關,那棋子就該去她應該去的地方。而且如果讓這個女人坐上太後的位子,您覺得她會聽您的話嗎?據我所知,玉卿夫人可是打算太子一旦登基就勸說太子讓您乞骸骨,這可不是您想看見的吧。”
    金泰酉聞言心中不免一驚,這沈閩中怎麼會知道他與玉卿夫人的談話,“可是老夫答應你的要求,讓你的妹妹成為太後,也不是對我沒有半點好處嗎?”
    “金老這點你可是說錯了,細想一下要是玉卿夫人成為太後,您就要告老還鄉,您一走而您金氏一脈尚在朝中的,您覺得那個女人會假裝視而不見嗎?換成是我一定會斬草除根。若是金老能答應我們的要求,至少還能維持現狀,您還是三朝元老太子太傅。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金老您說是不是這個意思?”
    金泰酉遲疑了片刻才將手中的錦帛交還給了沈閩中,略正了正衣冠,說道,“勞煩沈大人帶路,我們去麟趾宮。”
    沈閩中旋即吩咐其餘的士兵留守,隻帶了幾個侍衛連同金泰酉一起向麟趾宮去了。
    金泰酉離著沈閩中隻有一步的距離,心裏揣度著,沈閩中剛才的話他顯然隻說了一半,玉卿夫人若是真當了太後不一定就對自己下手,至少在沈家還沒倒台之前。麵對沈家這個女人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盡管身為太子的生母,在金泰酉看來這些年玉卿夫人過得一點也不輕鬆,處處如履薄冰,多餘的話不敢說,什麼事也不敢做,還要時時陪著笑臉,這樣的屈辱日積月累下來,不論是誰但凡有機會都想辦法報複。雖然玉卿夫人在朝廷裏沒有勢力,對付她很容易,若等她成了太後又鬧出一些事端來,到那時候再來想辦法除掉她恐怕就沒現在這麼簡單了。
    麟趾宮內的燈火早已熄滅,隻在殿外留下了一個守夜的宮女,長夜靜寂,宮女盤腿坐在殿外的門邊,搗頭如蒜昏昏欲睡。宮門外突然傳來的腳步聲讓這個宮女一下就驚醒起來,慌張起身走到門後,從門縫裏向外瞧,隻見沈閩中和金泰酉兩位大人正站在外麵,沈閩中朝門內大聲喊道:“有人在嗎?中極殿大學士沈閩中與太子太傅金泰酉有要事求見玉卿夫人。”
    宮女一聽心裏就想,這都什麼時辰了,更何況內外有別有什麼要緊的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說。於是打開宮門恭謹回道:“兩位大人真不湊巧,我家娘娘已經休息下,今日恐怕大人是見不著了,兩位大人可否明日再來。”
    沈閩中聞言便大聲的斥責道:“沒長眼睛的東西!由不得你做主,來人!把這個沒規矩的奴才辦了。”一聲令下,一個侍衛就衝了上去一刀就刺進了宮女的肚子,可憐這個宮女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一命嗚呼倒在了血泊裏。
    興許是殿外的騷動打擾了玉卿夫人的睡眠,她披了一件水湖藍的披風從裏殿氣衝衝的走了出來,正打算張口罵就冷不防的看到躺在血泊裏的宮人屍體,還有在屍體不遠處站著的好幾位手拿著鋼刀的侍衛,頓時嚇得玉卿夫人花顏失色跑進了屋子死死的抵在門後,用略微顫抖的聲音喊道:“哪裏來的奴才,膽敢在我麟趾宮撒野,你們是要謀反嗎?”
    殿外沈閩中將那份假遺詔交到了金泰酉的手裏,金泰酉自然明白該他出馬了,便手拿假遺詔走到門邊,說道:“夫人莫怕,微臣是太傅金泰酉,隻因先皇給夫人留下一份遺詔,茲事體大微臣不敢耽擱,所以才會在這個時辰前來拜訪,還望夫人莫怪。”
    “那你們也不該殺了本宮的宮女,這分明就是想犯上作亂,等本宮告訴皇兒,將你們全部誅殺!”聞訊趕來的其他宮人看到有這麼多士兵在這也都嚇得不敢動彈。
    金泰酉也不管這個女人的胡言亂語,肅聲喊道:“先帝遺詔,玉卿夫人接旨。”
    玉卿夫人從門縫中看到金泰酉手中確實有一份明黃色的錦帛,難道真有什麼遺詔?思來想去,玉卿夫人還是打開了殿門左右看了看,看到殿外隻有金泰酉一人,而那些侍衛都在很遠的地方才放心了許多,跪拜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數十載,膝下唯有一子,玉卿夫人乃太子生母,朕之愛妾。但太子年幼,朕恐百年之後,子年稚母少,獨居驕蹇,淫亂自恣,更恐女主顓恣亂政敗壞朝綱。雖心中悲痛,然江山社稷為重,責令玉卿夫人殉葬,身後喪儀一切可按皇後規製,其子贏辰交由貴妃沈氏撫養。欽此!”
    “不,不可能,先帝不可能下會留下這道遺詔,不,不可能!”玉卿夫人整個人都跌坐在地上,仿佛隻要她否認,眼前的遺詔就會消失。突然玉卿夫人又站了起來,發了瘋似的向殿外跑去,守在宮門的兩個侍衛很輕易的就攔下了她的去路,根本掙脫不開,然而即便這樣,玉卿夫人還是拚盡全力想掙脫,聲嘶力竭的喊著:“放開我!你們這些放肆的奴才!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兒子!放開我!”
    一直守在外麵的沈閩中走了上來,冷冷地笑道:“夫人還是別掙紮了,先帝的遺詔已經說的很明白,還是請夫人不要耽擱時間,陪先帝上路吧。至於太子夫人大可安心,舍妹一定會好好教導他做一位萬世敬仰的明君。”
    看到沈閩中玉卿夫人一瞬間似乎明白了,目光惡毒的看向沈閩中咒罵道:“你們兄妹竟然狼狽為奸,假傳遺詔謀害太子生母,本宮做鬼也不會放過……”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玉卿夫人的話,保養光潔卻花容失色的臉蛋瞬間就紅腫起來。打人的正是沈閩中,看到玉卿夫人安靜了不少,做了手勢一旁就出來一個端著方形木製托盤的侍衛,托盤裏整齊的擺放著一條白綾,一把匕首以及一壺毒酒。沈閩中看著玉卿夫人笑道:“夫人,選一個吧。”
    “不!本宮不死!那是你們假傳的遺詔!本宮要見太子!本宮要見太子!”玉卿夫人做著徒勞的掙紮,求生的欲望驅使下,兩個侍衛竟也漸漸壓製不住她了。
    “既然夫人不肯,那隻有本官代勞了。”沈閩中拍了拍手掌,又上來了兩個侍衛,一個用雙手掰開了玉卿夫人的嘴,一個手裏拿著裝有毒酒的酒壺,將一壺的毒酒盡數灌進了玉卿夫人的嘴裏。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又被抬進了偏殿,適才送來的白綾繞上了玉卿夫人的脖子,兩個侍衛又一左一右各持一端向著各自的方向用力拉扯。隻見玉卿夫人因為呼吸困難而麵容紫脹,雙眼充滿血絲,用力的張著嘴卻無法喊出一點聲音,染得嫣紅的指甲在掙紮中奮力的抓著地麵,竟在地麵上劃出一道道抓痕。
    沒過多久,玉卿夫人停止了掙紮,身前全是指甲劃出的血痕,十指芊芊已經血肉模糊分辨不出模樣,發髻蓬亂雙目圓睜,儼然一副鬼魅的模樣讓人看著害怕。負責的侍衛見玉卿夫人已經死了便向偏殿外的沈閩中回複,沈閩中很冷靜的點了點頭。而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已經愣在那裏的金泰酉,縱使金泰酉馳騁政壇多年,也打敗過不少政敵,但都是男子何成對一個弱女子下過這樣的毒手。流出的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後背,夜風陰涼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沈閩中轉頭看見愣在原地的金泰酉,心裏想原來這個老頭子平日是看著厲害原來還是擺脫不了白麵書生的本性,於是笑道:“金太傅看來是累了,也好,時辰已經不早了。本官這就命人送金太傅回府。”
    若不是有兩個侍衛攙扶著,在原地許久都沒有挪動地方的金泰酉肯定會因為雙腿發軟摔下去,一點點,一步步的從沈閩中的身旁走過,直至消失在宮門外。
    至於善後的事沈閩中全權交給了自己的心腹,坐上早已準備在宮門外的轎子向著漢陽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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