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宗廟·血蛇
    不知不覺，蘴翎竟趴在桌上睡著了。等到她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啊！“鬼節”終於過去了，不知道又死了多少動物貢奉給那些土埂木偶呢！
    她從腰間掏出小屋的鑰匙，打開了門。
    啊！空氣真好！陽光從外麵照射進來，把原本漆黑的小屋照亮，那麼得溫暖，那麼得柔和，就像……嘻嘻，就像小熙姐姐一樣呢！
    咦，對了，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平日裏她一出來，那些可惡的小朋友就在她一丈開外大叫著嘲笑她，那些大人們就要跟她講這講那的。還有小熙姐姐，總會給她送來一些好吃的東西。可今天呢，四下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奇怪。
    六歲的女孩兒掩上門，往村子的宗廟走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一派冷冷清清的景象。村子裏那些人的房子都虛掩著門，裏麵一個人也沒有。街上有不少飛灑的紙片。蘴翎看清了，那是些祭祀用的紙錢。怎麼會這樣亂撒呢？唉，到底怎麼了呀，這麼奇怪！
    宗廟使整個村子最大和最豪華的地方，因為在苗疆，人們信奉神靈和鬼怪，對一切事物心存尊崇。因此每個村寨都建有他們所能建造的最好的宗廟，即使再窮再苦，人們還是要盡其所能建造好的宗廟，再由一流的技師製作神像擺放在宗廟正中的台子上貢奉。每逢大型的祭祀，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要在宗廟裏參加祭祀的儀式。
    蘴翎輕輕推開宗廟的大門，那扇紅色的大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蘴翎把頭探進去，四處望了望。宗廟建造得很嚴實，裏麵幾乎沒有什麼光線，漆黑一片，就如同最嚴實的黑夜。
    蘴翎壯了壯膽子，踏了進去。
    “啊呀！”腳下不知被什麼一絆，蘴翎摔了一大跤。哼，又是哪個小朋友惡作劇。她憤憤得站起來，拍了拍衣服，繼續往神台的方向走去。
    腳下不知為何有很多東西，險些又絆倒她，不過還好蘴翎走得很小心，很慢，才不至於被再次絆倒。終於碰到了神台冰冷的大理石台麵，蘴翎總算安心了一點。嘿嘿，那些小朋友不敢出來和她當麵打，淨知道在背後搞惡作劇，不過沒關係，這才不會影響她蘴翎呢！蘴翎是最聰明，也是最好看的孩子。小熙姐姐總這樣說。
    蘴翎在神台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一根插在燭台裏的蠟燭。她從小口袋裏拿出昨晚剩下的火柴。嘶！蠟燭燃了起來，宗廟被照亮了一些。
    他們，他們怎麼都睡在地上呢？那麼多人，怎麼都睡了？
    蘴翎怔怔地望著歪斜著躺在宗廟地上的村人，詫異地睜大了圓圓的眼睛。不知為何，她感覺背後的神像仿佛在冷笑著看著自己，脊背一陣寒意湧上。
    她心中有一股恐懼升騰，她慌亂地在宗廟裏到處跑著。“小熙姐姐，你在哪兒啊？我是蘴翎啊，你在哪兒啊？”“小熙姐姐！”她慌張地四處亂跑，不知踩了多少個村人的身體，不知被絆倒了多少次。最終，她停在了一個少女的身旁。
    漂亮的黑色衣服，漂亮的明晃晃的銀飾。
    她的心總算安定了，嘴角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小熙姐姐，小熙姐姐。
    她還在，就好了。
    蘴翎把小熙姐姐的身體翻過來，試圖讓她睡得更舒服些，或者叫醒她。可是就在她看到小熙姐姐臉龐的那一瞬間。女孩兒驚叫著退開了。
    “啊！”
    她看到小熙姐姐的臉上布滿了血痕，她俊秀的臉龐蒼白得就仿佛是風幹的骸骨，沒有一點兒血色，沒有一點兒生氣。同時，她看到了周圍的村人。村頭的大嬸，打鐵的大叔，年老的村長，甚至還有小熙姐姐的爺爺，他們的宗長。他們的身體周圍，暗黑色的雪就仿佛一條小溪那般，汩汩地在宗廟的地麵上流淌，仿佛蜿蜒的殷紅色小蛇，肆無忌憚地在神像之下爬行。那個神像，睥睨著腳下的一切，它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痛苦，輕蔑地俯視著眾生的死亡。它，它，它竟然還在笑！原本表情嚴肅的神像，在這一刻，它的臉上，居然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它，它是惡魔！惡魔！
    蘴翎嘶叫著衝出了宗廟，他們，他們全死了！小熙姐姐，小熙姐姐，她死了，她被惡魔殺死了！他們都被騙了，被騙了！
    女孩兒沒目標地狂奔，她粉嫩的臉頰，早已滿是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