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王妃 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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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弑塚樓篇
今天是辰汐離開的三個月又十二天。桌邊的空酒壇累積得快趕上一麵牆高了。新釀出的“碎夢”缺少了她臨別時摻雜的迷魂草,仿佛失去了醇厚的芳香,竟微微帶著些許苦澀,怎樣也喝不醉。
血闌搖了搖手邊見底的酒壺,懊惱的揮手打落。精致的白瓷飛出了桌麵,砸在木質地板上,粉碎。稍許瓊漿沿著碎片陰濕了一片,秋涼的如水月光反射出點點晶亮,豔麗的頹廢。
不覺間已是四更天,殘燭淚滴暈出光圈,隨著深夜的清風舞動幾下腰肢,纖細的燭芯跳耀著作最後的掙紮,終究逃不過宿命,殞滅在火光中,獨留下輕煙一縷,襯在昏黃氤氳的月光下,孤寂的蕭索。
雪色衣裳胡亂地被他披在身上,懶得去打理。腳步蹣跚踱到窗前,任由寒月灑了一身的清涼。
樓下的荷塘裏,荷花的季節剛剛過去,滿池墜落的花瓣飄得一池的粉白,浮在碧綠的荷葉上麵,煞是好看。要是辰汐還在的話,這會兒一定窩在荷塘邊的亭子裏睡著了。嬌小的身子圈成團,抱著膝靠在柱子角落,永遠忘記加件衣服,隻著內衫在屋子了晃來晃去。怕是隻有餓的時候才記得照顧自己……
想著,微微泛白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蹙緊的眉心也跟著舒展開來。
他很掛念她。三個多月了,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曾在山腳下的涼棚裏住過一段時間,日子甚為艱苦。之後輾轉於兩大部族之間,最終落於朗熠之手……
聽說夜叉王最近要娶親了。藍眸一閃而過的惆悵,幾分哀愁,幾分落寞,混在一起糾結疼痛。
他,太過軟弱,雖擁有一棟弑塚樓卻不足矣抗衡一個部族。說好了要守護她,到頭來卻是她在為他犧牲,甘不甘願都從沒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她,很好很好,值得一個王者傾盡所有,真心與共。但他卻配不起她——
慘笑掛於唇角,逃避似的離開窗欞,想要去找酒。轉身之際,卻見樓梯口的人影,瞬間愣忪。
少女嬌小的身軀隻著白衫內衣,外麵零亂的裹著一件藍錦緞長衣,銀絲半幹隨意的散在肩頭,才剛剛沐浴的模樣,仍有淡淡清香飄散過來。似是秋夜的氣溫對於她來說太低了些,羸弱的身體頻繁地打著哆嗦。伴隨著俏麗的小鼻子皺了皺,緊跟著一個噴嚏。
“怎麼不多穿點——”
血闌反射性地脫口而出,語氣難掩的關心。
水漾的銀眸楚楚可憐,臉蛋泛著嬌羞的紅潤,怯怯地皺眉,卻又不語。
血闌眼底彙上溫柔,寵溺地朝她擺手:
“怎麼了?做惡夢了麼?”
晶瑩剔透的銀眸攏上一層水霧,先是點頭,緊跟著又搖頭。莞爾一笑,朝空中的大掌伸出了手。
女孩用極其緩慢的速度,一點點的靠近。未著寸履的粉足,輕巧地踏在木質地板上,引得老舊的木頭發出咿呀的響動。觸碰了深埋心底的某根弦,難耐的癢。想要去撓,理智卻又壓抑地克製,愈演愈烈,癢到疼痛……
冰涼的柔芊距離溫暖的大掌咫尺,頓住。月光在女孩濃密的睫毛上暈染出一層淡薄的光圈,矮他半個頭的小腦袋,頷首,欲語還羞。
她的手遲遲不肯落下,血闌的手也就這麼懸在半空中,極富有耐心的等待著。
最終,一聲清泠、滿含情愫歎息,幽幽的回蕩在閣樓上麵,似悲似喜,又有幾分無奈。女孩的肩隨著那聲歎息垮了下來。耳畔隨之揚起血闌純潔如風的嗓音:
“做不到是麼?你的幻術已經很好了。隻差一點點,你就騙過我了呢!琉璃——”
苦笑掛上嘴角,幻彩的光碾轉過肌膚,眼前的女孩瞬間換了模樣:
“可是,最終沒能成功不是麼……”
淡粉色的眼瞳飽含了太多的深情,來不及收斂,赤裸裸地呈現在對方麵前。不求回應,隻求他懂。
血闌冰薄的唇角扯出一個不算太過冷酷的笑,失望的光隱沒在寂寥的眼底。最初,曾有那麼一秒,他希望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可惜……奢望罷了……
大掌覆上女孩柔軟的發,安慰性地揉了揉,很快又收了回去,抱於胸前。藍眸掛上恍惚的深情,陷入回憶中,語氣飄渺:
“小汐不笑的時候,很平凡,容易讓人忽視她的存在。反之,僅僅是一個最淡然的、淺顯的唇角上揚,就足矣融化萬年冰霜。那種慈悲到不含心機的和善,是別人學不來的……”
不用再多的話語,她已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徹底。她所崇拜的男人被另一個女人奪取了全部的關注,一並遺失了心房。沒有給別人留下一丁點空隙。
方才的她不過是在自取其辱。黯然取代了秋波裏的光華,轉身就要離開,卻又想到了什麼,步下樓梯時分,驀然回首,眉頭深鎖。
“你是想說,天族的大軍已經攻入了峽穀?”
血闌了然微笑,眼眸幽深如夜,恢複了往昔掌控全局的精明,仿佛方才的失落不過是曇花一現。粉眸一陣恍惚,呆呆地點頭。沒有動,下意識地等待他的指令。
“傳令下去,全樓無條件受降——”
深如滄海的眼瞳綻放出絕世的光芒,沒有半分該存在的落寞。語氣淡靜如雲,麵對窗外眺望遠方。尊貴的氣勢宛如君臨天下的王者。
琉璃被那氣勢震懾的好半天才回過味兒來,錯愣幾秒。隨後奔出樓去。剛剛方有些人氣的屋子,一下子又安靜下來。
好半響,血闌的聲音再次蕩漾,空靈般帶著些許憂鬱:
“出來吧——戲已經演完了,還想看到什麼時候?”
緩緩地轉身,一抹紫衫落於眼底,銀色麵具在月光下泛著金屬的詭異光亮。藍眸並未顯露出太多詫異的神情,瑩澈一如既往。
“我方才還在想,七八壺碎夢下肚,樓主是否已經醉了……”
青洛戲謔的語氣暗示給對方,他來了有個把時辰了,自然沒有錯過精彩的部分。
血闌劍眉單挑,眼底的笑難以捉摸:
“這身行頭我有日子沒見了,都快忘記駱公子的另一個身份——”
麵具後,絕塵的鳳眼一僵,笑得尷尬:
“還是,瞞不過你——”
“我也是近些時日才知曉,”血闌笑著搖頭,“你在夜叉族的營帳裏跟小汐爭執的那麼激烈,看情景,那丫頭是發現的比我早?”
炫目的紫金眼瞳,眯縫成線,俊朗的笑容裏平添幾許溫柔:
“那丫頭,某些方麵聰明得叫人汗顏——”
身體對味道出奇的敏感,又在一個月識得滿山的藥材,就連他青洛都做不來。
“不過,你打算這身裝扮隨我去接小汐?不怕夜叉王暴跳如雷,把你大卸八塊?”水藍的眸子透著譏誚的光亮,宛如山崖邊綻放的白蘭花,美的恣意。
麵對他的嘲弄,青洛隻得苦笑:
“對於朗熠,何等的扮相,並沒有本質差別——”
青洛抑或駱公子,對抗的都是他。
“你大可不必表露身份,弑塚樓雖摧毀不了一個族,但救一個人還是有把握的——”
“不用規勸我,我……欠某人的一份承諾……”
“不會後悔麼?”
“那是將來該考慮的,現在……誰能知曉……”
良久,血闌再次開口,輕微的猶如歎息:
“我卻有些後悔了……後悔放開某人的手……”
她在他身邊時沒能給她所有,等離開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淪陷。不過好在還不算太晚,他還有信心為她建造普天之下最穩固的城堡,守護住那天下間最純淨的笑容……
晨光自地平線上露出一角,光彩奪目。給倚在窗欞旁的血闌身上醞出一圈綺麗的金穗,嘴角不經意的笑容裏影射出爭霸天下的野心。看在青洛眼底,無聲的搖頭……
自古坐擁天下時方可尋得與之相配的鳳凰。如今,鳳凰已將她的羽翼抖出閃現給世人,卻無人知曉,那羽翼後的心靈,真正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