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碎夢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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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朗月當空。
辰汐身著天藍色雪紗踏入熟悉的宅院,穿過百米長廊,從綠油油的荷塘到雙層建築的中心主樓。在入口處停頓,大力地深一口氣。
過往的場景又似昨日般曆曆在目,她記得這片宅院裏每一個畫麵:
初遇那天,他推開了朱紅色的門,一襲白衫溫文儒雅,眼兒帶笑得看她,聲音柔潤如沐春風。他說,你可以叫我闌……
左手邊不遠處的書房,他似抱小貓兒一般把她從書堆裏撈出,寵幸地問:你在我這裏拋坑做窩麼……
出了庭院門的百轉回廊,雖然現在她早已走得輕車熟路,但依然由記某個午後他對她伸出手,笑得狡黠:借你手,別跟丟哦……
還有外堂,他與朗熠的對抗。之後苦澀地讓她原諒,他沒有保護她的能力……
向她引薦藍琦,好似大哥哥一般拍著她的頭說,早些回來吃飯……
她說她想參加試練,他卻委屈的問,接受他的照顧有那麼難麼……
試練的前夜,掬起她的發為她綁上絲帶,那一吻火熱滾燙,穿透了她長久建立的心牆……
可為何藍色的絲帶仍然在發鬢,而心境卻以不複存在……
悠悠歎息,拋開了雜念提裙踏上木梯。辰汐走得極慢極輕,老舊的梯子依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沒踏出幾步,血闌沙啞煩悶的低咒伴隨著一陣酒氣傳了過來:
“出去。不是說了沒我命令不許進來……”
“是我——”
乍聞辰汐的嗓音,血闌一怔,酒醒了不少。卻又怕自己幻聽,傻楞楞地注視著出現在他麵前的人兒,好一會兒還反應不過來。
以往朗空般脫塵的藍眸裏附著上一層黯昏,混著憂鬱的傷,深邃難懂。興許那片灰暗一直都在,隻有她像個自欺欺人的傻子,看得到湖麵的清明卻料不到湖底的淤泥。執著於表麵的幽藍卻忘了通透是靠深不見底的汙泥烘托出來。
她到底喜歡的是血闌這個人,還是自己製造的幻想,突然間迷惘。一度認定了溫柔的他,自欺的要求百分百對待,可世間又有幾個百分百。
如果不曾被傷害,興許她也不會醒悟,可惜愛意不在,剩下的隻有荒蕪。如今那些好的壞的在心上變得模糊,沒有淚水沒有恨意,為留下蒼白的一個笑顏。
辰汐嬌小的臉龐上擠出不算漂亮的笑容,惹得藍眸一滯,即刻攏上惆悵。那曾經屬於他的璀璨光亮如今徹底走了樣,再如何努力也於事無補。酸楚的味道鑽入心底,悲傷且絕望。
避開了視線,拿起手邊幹淨的空杯斟滿,緩緩的開口,語氣好似多年不見的老友,試圖親密卻又恐懼,疏離的緊張:
“樓裏新製的佳釀,過來嚐嚐——”
蓮步輕移,挑在血闌對麵坐下,執起杯一飲而盡。水漾地銀眸通亮,粉頰微醺:
“好味道,毫不腥辣,入口留香。叫什麼名字——”
血闌繚亂的青絲散了下來,幾縷淘氣地落在了棱角分明的頰邊。單手托腮,醉眼惺忪:
“還沒有名字。十幾瓶下肚,卻仍舊想不出個合適的。不如你來起吧——”
紅唇上翹,從懷裏掏出一瓶白瓷藥瓶。執起筷子黏了稍許放入酒壺裏涮了涮。即刻銀眸轉回了視線,笑語嫣然:
“這酒興許這樣喝會美味許多。不信你嚐嚐——”
風撞開了半掩的窗戶,伴隨一陣清涼的荷香,撒得滿地的銀色月光。好似他對麵人兒的眼,溫柔卻又冰涼。想也未想,執起酒壺仰頭就往口中灌了下去。藍眸深深地鎖住她,沒有絲毫的猶豫。興許喝得太快太猛,幾滴瓊漿順著血闌晶瑩賽雪的脖頸流淌而過滴入微張的領口,陰濕了小片錦緞,襯出胸膛肌理綺麗的弧度,隨著呼吸上下起伏……
別開眼,她問得不禁意:
“不怕我下毒麼?”
落在桌麵的酒壺已空,藍眸眼底得笑意卻由淡轉濃:
“入口時,我期盼它是。可……你令我失望了……”
藍色綺緞下的手微顫,捏緊成拳。這才是血闌,溫柔卻又暗含攝人的尊貴王者氣焰。隻是她一直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沒有看清楚罷了。
微薄的唇帶著醉人的笑意,眼神漸漸渙散:
“恨我麼,不想殺了我麼?”
辰汐的小腦袋輕晃兩下:
“不恨,也不想殺你——”
“嗬嗬……哈哈哈……”他最終連恨也未能得到啊……
笑聲自奮力起伏的胸膛中爆出,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覺得分外的悲愴絕望。銀眸染上憐惜地色彩,靜靜地注視著,似要把那熟悉的模樣深刻的烙印在心底,怕自己遺忘。
很久以後,笑聲緩和了下來。女孩溫婉的歎息匿藏在平淡的語氣裏:
“那不是什麼毒藥,我隻是加了點迷魂草,幫助你入睡而已……”
她仍舊是不舍得啊,看著他爬滿血絲的眼,心柔軟。
暈眩傳來。血闌竭力地控製清醒,在倒下的最後時分,執拗地拉住辰汐起身的手腕:
“名字,酒的名字……”
“碎夢。加入迷魂草後,它就叫做碎夢吧……”
隨手拾起落在地上的外衣,披在了伏案的高大身影上。合上窗,踏下了木梯……
夜風撫過荷塘,一池的碧葉晃動,迷蒙幻境中,他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地伏在耳畔說:
闌,你可知就在這滿池碧波的塘邊,有人曾對你的吻怦然心動過……
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麼……
走不回最初看著滿室月夜,你為我輕輕綁上藍絲帶的心境。但我會一直記得,所以也請你偶爾想起……
願我此行能保你的平安無事,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狂風乍起,天空突然下起淅瀝瀝的小雨。就連天也呼應著她的感傷。
水沾濕了天藍色的裙擺,在墨黑的發髻上點綴出晶瑩地霧氣。銀眸卻沒有半分的猶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開緊閉著的朱門。吱呀晦澀的響聲驚動了夜尋的哨崗,伴隨一片火把的繚亂是難以入耳的咒罵。
仰起臉,凍得稍許蒼白的容顏朝遠處奔來的隊伍笑笑,取下腰牌,扔了出去……
明黃的木牌在空中劃出美麗弧線,落入領頭人手中時,大門又再次閉合,哪裏還有天藍身影。
手舉火把的男人恍惚地眨了眨眼,捏了捏掌中多出了物件,金色的木牌上暗雕一個“闌”字。這次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可又迷惑,問向身邊的同伴:
“這姑娘哪個堂口的,怎麼半夜出巡。腰牌卻是樓主大人的字……”
“這你還不知道?!”夥伴鄙視地瞪了他一眼,“能持‘闌’字腰牌的自然隻有樓主本人跟那位姑娘咯——”
“呲!說跟沒說一樣!到底哪位姑娘?”
“能停住門外十萬天族精銳的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