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千均  第四十七章 狐狽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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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汝嫣凝夜沒再動用術法,因此二人是駕著車回去的。啊,確切地說,駕車的隻是絡緯秋,另一位一直在車子裏頭坐著。
    “絡緯秋,停車。”冷冷地,車廂裏傳來另一人的聲音。
    聳聳肩,他自認為不是凝夜肚子裏的蛔蟲,猜不出這人究竟在想些什麼,但這人一向沒出什麼錯,還是聽信比較好。於是他停了車。
    “出來。”
    絡緯秋的心底升起了警惕,的確,風傳遞來了不一樣的氣息。但,具體是什麼氣息他感覺不出來,看來對方的隱藏功夫不弱。
    沒有人出來,於是一隻蒼白的手掀開了車簾,指尖有銀芒閃爍。冷得讓人心底生寒的聲音再度響起,“再說一次,出來。”
    幾道身影由馬車前後閃現,他們的打扮各不相同,就這麼看過去隻像是普通人氏。但,會出現在這裏,就表示這個“普通人士”一點兒也不普通。在白瞾國師冷冽的目光注視下,一個像是領頭的人向前走了幾步,伸出手,“少祭司大人,吾主有請。”
    少祭司?
    會這麼稱呼的,不是凝夜的屬下,興許也不是白瞾之人,那會是誰?莫非是神殿祭司的人馬?絡緯秋扭頭去看另一人,“滄然殿的人在附近麼?”
    “他們隻是跟來確認鎮魂歌,擔心被我發現,所以不會在。”
    “那怎麼辦?”他似乎忘記了用手指著別人是不禮貌的行為,非常不客氣地拿手指向對麵的幾個人,無奈地詢問。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啊,怎麼辦?跑麼?跑不跑得過還是個問題啊!
    一雙紫色的眼落到了領頭之人伸出的手腕上,那人的腕上有小小的一塊接近粉色的肌膚,像一隻翅膀,但多數人見到都會以為它是胎記。汝嫣凝夜的回答是直接翻身下了馬車,“走吧。”
    這些人領著他們沿著婉延的小道向上走,地勢越來越高道路亦是越來越難走。大概已經知道凝夜身上有傷的事了,有人伸手過來打算攙扶,卻被凝夜拂袖拒絕。
    終於走上山頂,小道的盡頭是望不見底的懸崖。站在懸崖邊上,隱隱可以看到流年城,倒是個不錯的觀景地點。懸崖邊,有人坐在那裏,一身黑衣如墨,其上繡著的,是妖嬈綻放著的暗紅色曼珠沙華。那人戴著鬥笠,鬥笠邊緣有輕紗垂下,讓人看不清楚麵容,隻隱隱瞧得出應是無雙的絕色。
    沒過多久,絡緯秋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鬆下了口氣來。他察覺得到每個人周圍的風的流動,自然能夠知道這個人的膝蓋以下無法動彈,腿有殘疾又是絕色麗顏、再加上衣上繡著的曼珠沙華,這幾點隻讓他想到了一個人——瞑帝汝嫣焚涅!
    瞑帝汝嫣焚涅,原為落纓瞑王,落纓滅國後棄了落纓藩王之稱,立國瞑朝,建都沙華城。
    隻是,傳聞中的瞑帝焚涅向來隻穿紅衣,何故今著黑衣?
    “皇兄。”汝嫣凝夜的這一聲輕喚也證實了此人確是瞑帝無疑。
    坐於懸崖邊的人微微含首,而後便轉向了皇弟的身後,“這位便是藍的天空之子……那年被你和樓蘭給打了的那個?”
    被迫憶起舊年慘遭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少女毆打的難堪往事,絡緯秋瞪了身近期認識的友人一眼,如果沒人提醒他倒還真是忘了,旁邊的這個人也是幫凶!無論怎麼說公主樓蘭也是女子,他找她算賬不成找他總成了吧?
    無視身側之人的白眼,凝夜冷聲將兄長拉下水,“皇兄,你應該說,是被你、樓蘭、還有凝夜打了的那個,請不要忽略掉你是主使者的事實。”
    看到天空之子的眼掃了過來,汝嫣焚涅一樣視若未見,支著下顎笑了出聲,“行了行了,哪次你們闖禍不是被算在我的頭上?連父皇也說你們是跟我學的!”
    著女子衣裳的人沒再反駁回去,而他的兄長明顯也是吃準了他不願再多加解釋這一點,殷紅的唇上揚得更是厲害。
    “天空之子,您可以先行離去麼?鄙人同皇弟尚有話要說。”
    絡緯秋這才發現這人對自己的稱呼有些異常之處,竟然是喚他作“天空之子”,這個讓他生厭的稱呼。“瞑王喚絡緯秋即可。”他的話語裏盡是不滿。
    手掌輕拍,早在送他們上來山頂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看起來極是普通的“不普通人士”出現在他們的麵前。瞑王吩咐出現之人將絡緯秋送下去再回來,但這話在絡緯秋聽來就成了“確認他確實已經離開再回來報告”。
    “皇兄不是隻著紅衣的麼?”汝嫣凝夜坐在兄長的對麵,話語裏雖然沒有表現出多少疑惑,但它亦還算是句疑問句。
    “我以為你不會注意。”收斂了笑,汝嫣焚涅摘下鬥笠。冶豔的麵容,令人無法忽視妖嬈姿態,他的確實當得起人們送他的那四個字——風華絕代。
    同樣坐於崖邊的二個黑衣人,一個蒼白詭異,一個冶豔強烈;一個冷似夜間寒潭之水,一個妖似黃泉彼岸的曼珠沙華。二個人,像二個極端。但,這二個極端又是出奇的相似,他們同樣殘缺、雖然一個在顏一個在足,除此之外,他們也是同樣地叫人無法與其對視卻也挪不開眼。
    “這是哀悼。”那雙狐般狡黠的鳳眼的主人說。“覆國了,所以我在哀悼。”
    很想問,既然是哀悼,為什麼又要在這衣上繡紅色的曼珠沙華?但,若是這麼問了的話皇兄定會拿不少的理由來搪塞,其實歸根結底這已經是焚涅皇兄最大的讓步了,這人從前向來是隻著血色的。
    “皇兄怎麼來了?”他再次問。
    “聽說某個人為羽帝擋刀差點翹了,所以才來的。”
    凝夜記得自己為羽帝擋刀是在前日,而沙華距流年可是得好些天的行程,皇兄如若不是早就到了此,就應該是動用術法連夜兼的程。商奎皇兄常背著焚涅皇兄喚焚涅皇兄為狐狸,事實上商奎皇兄形容得很正確,焚涅皇兄確實是像隻狐狸,你永遠也無法從一隻狐狸的麵上看出什麼,焚涅皇兄總將麵上的情緒掩示得極好、讓人猜不著也摸不透。就像現在,皇兄看起來就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可他也無法確定焚涅究竟有沒有日夜兼程。
    所以,猜不透的凝夜索性什麼也沒有答。
    “我會幫你,你要讓落纓滅國我就幫你滅了它;你希望清燭皇姊不要帶兵來落纓增援我就幫你通知空邑皇帝;你不想讓那麼多的人死去我就幫你牽製靂皇兄不讓他忍不住出手導致更大的傷亡;你想要我們汝嫣氏即使滅國仍叫人無法輕視甚至欺辱,我就幫你調出了流年的八成精兵並與靂皇兄一同立國。但我為你做這麼多也是有條件的,你得愛惜你自己才成。”
    汝嫣凝夜還是不說話。
    “樓蘭的命運是注定的,你沒有辦法改變些什麼。神殿祭司也說過,妄圖更改命運隻會讓即定的宿命更快地到來。”瞑王望著他的皇弟,話語一字一凝,讓人感覺到沉重。
    也許是終於可以反駁,凝夜冷冽的聲音亦是一字一頓地吐出,“你們當真願意就這樣屈服於命運麼?如果你們願意,那七年前發生的事又算是什麼?”
    “你在怪我們麼?”瞑王垂下眼簾,聲音有些輕。
    凝夜的眼裏浮現了些許的懊惱,他別過臉,匆忙答了一聲,“沒。”
    “即使你不怪,我們自己也是怪的嗬……如果不是我們妄想改動即定的命運,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後悔了。”
    “後悔也沒有用了。”他將首扭了回來,正色道,“凝夜的命已經改了,星像的大亂不正是一個好的例子麼?既然已經改了,皇兄就不必將心神放在凝夜的身上了。你應該知道,無論你們再做什麼,凝夜都是活不久的。”
    “晚了呢。”汝嫣焚涅輕笑出聲。“我已向血宴下太了誅殺白羽令的命令,商奎皇兄那邊大概也下達了類似命令吧?”
    他的皇弟睜大了眼,紫色的眸子完全曝露出來,清亮得一如在陽光下透著晶瑩光澤地碎冰。“他是白羽鳴的弟弟!”
    “沒錯,他是羽鳴的弟弟……”瞑王厲聲道,“就因為他是羽鳴的弟弟、就因為羽鳴讓我救他,我才會蠢到幫這個會害死我的親人的人躲避追殺!我後悔了,如果重來一次,我非但不會看在羽鳴的麵子上救他,反倒會親手將兵刃插進他的心口!”
    “清燭皇姊沒有死!純皇姊也沒有死!命運已經改變了,你怎麼可以對樓蘭的戀人發布誅殺令?!”汝嫣凝夜的聲音愈見尖利,像還未到變聲期的少年。
    隻怕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吧?焚涅冷笑。除了樓蘭,還有誰會是你的逆鱗?“可你會死。”
    凝夜一怔。
    “我不管你是否已經沒有多長時間……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會讓你生存到你生命所剩的最後一刻!我隻允許你是自然死亡,而不是為了保全樓蘭的幸福、代替白羽令死去!”
    “我是你的血親,難道樓蘭就不是了麼?皇兄想看到樓蘭為白羽令殉死嗎?!”
    呼了一口氣,瞑王的語氣回複了平靜,“白羽令不會愛上樓蘭,你心裏應該很清楚。樓蘭不會幸福的,即使你強行將白羽令綁在樓蘭的身邊,她也不會幸福。更何況,樓蘭還未愛上白羽令,現在殺了他,樓蘭不會為他殉死。”
    不對、不對!他想起了雲渺霧對自己說要對羽帝下殺手時樓蘭的表情,樓蘭分明是已經對羽帝動了情的!
    “知道雲渺霧昨日對樓蘭都說了些什麼嗎?”
    什麼?汝嫣凝夜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兄長。
    “他對樓蘭說,如果白羽令不死,你就會死。你猜,樓蘭會怎麼做?”
    黑袍國師的麵色驟地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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