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信任我們藏鬆山莊？”白衣一閃，鬆樹之後走出一位俊雅出塵的老者。
    煜珣望著他，淒然一笑。看著他，心莫名的會痛，似乎是為他，也似乎是為自己。他知道，自打見到他眸子中一閃而逝的恐懼之後，他便不再期待，不再想和這個明顯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再有牽扯，因為他不想再次傷害……
    蔡明煌見他不語，又道：“警覺性這麼低，不怕我們賣了你？”
    “就算如此，也是我應得的。”
    蔡明煌一愣，不解的看他。
    “是我皇爺爺要你們來曦國的，也是我父皇對你們不聞不問，甚至毀了蔡家。雖然不知道你們曾經遇到過什麼，但想必也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曆。這一切，我有負責任，所以，即使被你們賣給曦國，我也不會怪你們的。”
    “哼！”蔡明煌劍眉一凜，一步跨到他麵前，怒道：“你認為我們都些是賣國求榮的奸小之輩？！”
    煜珣覺得有些委屈，嘟著嘴道：“是你說要賣了我的！”
    蔡明煌又是一愣，淩厲的眼神一下子軟了下來，苦笑道：“算了，你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麼？”
    “嗯？”這回換煜珣反應不過來了，“不需要做什麼啊……，你想做什麼？”
    “你不想讓我們殺了曦王？”
    “呃……？為什麼要殺他？”煜珣眨巴眨巴大眼睛，完全跟不上這人的節奏。
    蔡明煌皺眉，那道猙獰的刀疤隨著眉峰的聚攏，詭異的動了起來，“現在宏月兩國大兵壓境，一旦曦王駕崩，國內必將大亂，你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拿到他們的降書。”
    “可那樣的話，曦國王室是不是也會受到波及？”
    “你在乎這個？”
    “嗯，我答應貝貝的，不動他們。”
    “貝……？貝耀飛？那個抱著你的黑發男子？”蔡明煌不讚成的搖了搖頭，“聽說他是你的皇後？”
    煜珣晶亮的大眼睛一陣猛眨，臉上不禁泛起了一絲紅暈，“你知道？”
    “你不是在到處宣揚他是你的皇後嗎？”
    “嗯，我打算回國後就大婚。”煜珣說著，碧色的眸子不禁泛出了精光，“你會來觀禮麼？”
    蔡明煌看著那雙期待的眸子，無奈的笑了，“有生之年，我都不會回去了吧……”
    “這樣啊……”煜珣失落的癟了癟嘴，卻突然意識到，蔡明煌的這句話似乎是個問句，而那人淡青色的眸子死水般沉寂，靜的讓人心疼。煜珣心口一緊，脫口道：“如果我想讓你回去，你會同意嗎？”
    淡青色的眸子猛然一閃，死水瞬間泛起了華麗的漣漪，“你會讓我回去？那我的兄弟們呢？”
    “一起回去啊。我這次就是來商量這個事兒的。隻是……”
    “隻是什麼？”蔡明煌好似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浮木，急急問道。
    煜珣皺皺眉，有些膽怯的望著他，喃喃道：“隻是……你不是不想跟我扯上關係麼？”
    “為什麼這麼說？”
    蔡明煌和煦一笑，竟讓煜珣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兒時。那個和藹可親的將軍將自己最慈愛的一麵留給了自己，卻也讓自己對親情充滿了渴望，“我可以叫你爺爺嗎？”
    “如果你願意屈尊降貴的話。”
    “爺爺！”煜珣歡快的撲進了那人懷裏，記憶中珍藏至今的那份思念頃刻溢滿腦海，讓他不禁淚流滿麵……
    蔡明煌抱著這個骨瘦如柴的孫兒，心中堅實築起的一座高牆轟然坍塌。曾幾何時，自己也有一房嬌妻，一雙兒女；曾幾何時，自己也曾期盼著兒孫滿堂。可是，好友的一個囑托，他離開了他們，他別無選擇，因為好友的理由太過充分，充分的讓他沒有絲毫拒絕的理由。他是臣，大宏皇帝的臣，他要保護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妻子兒女，還有那個生養自己的國家。如果他沒有那個能力也就罷了，但是他有，所以，他不可以推辭！即使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些人的努力，即使他們會客死異鄉，他也義無反顧。因為，那個美麗的國家至今都受著曦國不平等的挾製，因為，他深愛著他的祖國……
    “爺爺，咱們蔡家被洪嘯胤毀了，我想讓您回去主持大局，好不好？”
    蔡明煌心裏一緊，收緊了雙臂，“我後來派人多次回國，可是一直沒有找到蔡家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煜珣吸吸鼻子，擦了把眼淚，將自己知道的一一說了。
    蔡明煌拉著他緩緩走到院子一角的石桌旁，坐了下來，“怪不得怎麼找都找不到。我當時就猜測可能是……。哎，算了，既然人都沒了，也就不提了。”
    “怎麼能不提呢？！”煜珣皺著眉，嘟著嘴，一臉的不樂意，“我要重振丹陽蔡家，讓它成為第二個國庫！”
    “什麼？”蔡明煌不是沒想過自己可能會回去，但卻從沒想到回去後的目的是成為皇家第二個……國庫？
    煜珣用袖子胡亂把臉擦了擦，笑道：“我在來之前已經讓一部分人馬混進曦國了，雖然還不成氣候，但是我敢說，不出五年，曦國的錢絕對會被我塞進腰包。可是我又不想放在國庫裏，所以，需要爺爺幫我看管一部分。”
    蔡明煌這一次可真是吃驚非小，“曦國有你的人？”
    煜珣點頭，“有，也就百十來人。”他頓了一下又道：“聽雙姨說起你們時我就開始盤算了。我手裏能人雖然不少，但是了解曦國的卻不多。所以，我想讓爺爺帶著自己的弟兄回宏國，建立一支商隊，專門負責和曦國的交易。這樣，你們既可以脫離天會和曦國皇室之間的爭鬥，又可以有一處安身立命的地方重振蔡家，而且我還可以坐在宮裏數銀子，一舉三得，多好啊~”
    蔡明煌看著越說越起勁的人，不禁啞然。心說，這個兩眼狀似銅錢不停閃光的人，真的是一國之君？
    煜珣說完，看著一時愣怔沒有反應的人，訕訕的抓了抓頭，隨即撒嬌的纏上了那人的手臂，眨著大眼睛試探道：“爺爺，你不願意麼？”
    “啊？哦，不是，這想法，挺好的。正好，我這裏有很多人懂得經商的人，也許可以幫上忙。”
    煜珣嘻嘻一笑，“爺爺真好，這樣我就又有一筆收入，然後，我就能說服那群老古董減稅了。嗯，爺爺你都不知道，舅舅當初上書洪嘯胤建議減稅，卻被那些迂腐的老臣攔下了，我記得那時舅舅很生氣，抱著我說一定要讓我當皇帝。嘿嘿，這回，我就用曦國和月國的錢堵他們的嘴，看他們還敢跟我哭窮！”
    “嗬嗬，你說的是廷運吧？”蔡明煌想起那個隻見過一次的侄子，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廷運是個好孩子，隻是去的太早，可惜了……”
    煜珣臉色暗了幾分，眼角梅紅色的兩顆淚痣卻越發明顯，像是沒有擦幹淨的血滴，妖冶異常。“舅舅是我最愛戴的人，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洪煜珣，更就沒有宏國日後的安定。所以，我不會放過洪嘯胤，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蔡明煌明顯感到一股殺氣，讓人不寒而栗。他下意識的抱緊了身邊的孩子，輕柔的撫著他的背，緩聲道：“也不能全怪他，其實，要怪也隻怪弟弟當初不該背棄對平武帝的誓言，和宮廷扯上關係，害了你娘，也害了你舅舅，還連累了你和你弟。但是，仇恨這東西，不是你該有的，我們所有人，包括死去的廷運、婷雲，都希望你能快樂，而不是活在仇恨之中。洪嘯胤縱然該死，但畢竟是你的父親，得饒人處且饒人，還是算了吧。”
    煜珣默默的聽著，沒有應聲。蔡明煌的弟弟，也就是煜珣的外祖父，據說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正直善良，卻對皇權有著無法抵抗的向往。隻是當年的事情太過遙遠，孰是孰非又有誰能說的清楚呢？
    “對了，你不是說霆允還在麼，要他一起過來吧。”
    “欸？這個啊……”煜珣腦子轉了轉，想起花夢澤行軍打仗的本事，不禁有些不舍。
    “嗬嗬，就那麼想讓你這個小舅舅幫你帶兵打仗？”
    “啊，爺爺你怎麼知道的？”
    蔡明煌一笑，又道：“你說的那個花夢澤我有所耳聞，所以猜到了。不過，等你這次解決了曦國，也就沒有多少戰事會用到他們了吧？依我看，不如讓他們跟著我，想幾天清福，好嗎？”
    煜珣眼睛轉了轉，半晌才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讓花將軍離開軍營去從商，怎麼著都有點奇怪不是麼？”
    “那你想讓他做什麼？統領宏國軍隊？你就不怕他泄密？他畢竟是月國人，不能不防。”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怕他把蔡家是第二個國庫的事情透露出去。我可不想讓咱們家再次成為眾矢之的。”
    “嗬嗬，原來珣兒時怕這個啊。可蔡家一旦做大，不用他說也會眾所周知。但就算讓別人知道又如何？蔡家當年被滅，是因為皇帝，而如今的皇帝是你，你覺得事情會重演？”
    煜珣猛然一醒，自信滿滿的笑了，“當然不會！那好，爺爺你準備準備，等曦國的事情完了，你就帶你們回宏國。到時你再分出一些人給小舅舅。等大局穩定後，宏月兩國的貿易全部交給你們！”
    “真是，我是該說你這孩子戒心太少呢，還是該感謝你這麼信任我們呢？這兩國的貿易，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啊。”
    “所以才說蔡家是大宏的第二個國庫嘛。”煜珣笑得真誠，清澈的眸子裏沒有一絲作偽。但他心裏卻清楚得很，把所有寶放在蔡家絕對不是明智之舉。但現今最重要的，就是把這批對曦國了解甚多的人才攬在自己手下，讓他們能為自己的下一步路提供最大的幫助。
    饒是蔡明煌再老練，卻也沒有對這個剛認回的孫兒提起戒心。他腦子轉了轉，便將話題扯開了，“珣兒，你打算如何對付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