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青果畸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毒師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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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滴在時間的洪流裏,漸漸消失了身影,不見了蹤跡。老百姓茶餘飯後的閑話也跟著換了一波又一波,但卻始終熱鬧得讓人不禁側耳細聽,抑或是插上幾句。沒有人會去刻意記著幾十年前的閑話,更沒有人會去追究那時的是非曲直,一切早已塵埃落定,一切早已被丟棄在了記憶的邊緣、時間的夾縫,不再被人問津,除了……那些閑話中的主角,還有和主角息息相關的人……
花開花落年複年,他沒有停止過尋找的腳步,他不相信愛人真的是眾人口中的惡魔,他更不相信愛人已經死在了斷崖之下。他不是不想放棄,但是每次放棄後、心中難忍的苦澀便就讓他痛不欲生;他不是不想一死了之,去鬼府尋找一圈,隻是,他輸不起。年複一年的失望,年複一年的尋找,直到蒼老的皺紋刻在了他英俊年輕的麵容上,直到滿頭烏發變成了根根白絲,他依舊沒有停止腳步,依舊抱著希望,在不停尋找著那個閑話中的主角,那個被所有人認定了的惡魔……
他在江湖上曾經有一個很響亮的名號,叫做‘鬼手毒師’,人們提到他時,無不豎起大拇指,稱讚其精湛的醫術、豪爽的為人、古道熱腸的俠義之風。他的名號,曾經一度震懾著黑道上擅於用毒的幾個門派,那時他是武林中最令人看好的後起之秀,師門也為之驕傲……
但這一切,都被他自己親手毀了……
原本他跟著江湖上的一群朋友,一起去圍殺一個傳說中萬惡的淫賊,但是追著追著,他發現,這個人其實並非人們口中十惡不赦的惡魔,而是一個溫柔體貼、知書達理的謙謙君子……
他愛上了這個人,愛得一發不可收拾。為了這個人,他背叛了師門,背叛了整個武林,但那個人卻幾次三番傷他的心,甚至不惜將他至於生死之境。但他依舊沒有放棄對他的追求,直到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這一切並非是這個人要害他,而是不想連累他。他欣喜之餘,更加堅信自己的決定,這個人絕不是惡人,他要護他平安,護他幸福!
但最終,他卻沒能守護住愛人,愛人被逼得跳下了萬丈深淵,而他,也陷入了‘巡天獸’的追殺。巡天獸,這個武林中最厲害的殺手組織,沒有一個門派敢與之為敵,他也被逼上了絕路……
他不甘心,他知道愛人是被冤枉的,所以,他不能死。漸漸的,他終於知道了真相……
那些個貪聲逐色的大俠義士們、看中了愛人的美貌,逼他就範,他不從,他們就喪心病狂的群起攻之,硬說他是采花淫賊。愛人百口莫辯,含恨自戕,不為別的,隻是想用自己的死來換得那群‘大俠們’對他高抬貴手。可是那些個‘大俠們’怎會信守諾言?眼看他就要死在這群毫無血性的巡天獸手裏,又有哪個‘大俠’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想到愛人為了保全自己,身首異處,他的心碎了,碎得比那海灘上的沙粒還要徹底。他不明白為何三人成虎的謊言牢不可破,不明白這世間為何一絲公道都不存在。他更不明白,愛人為何要為了自己選擇放棄生命,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乎名利,根本不在乎生死,自己在乎的,隻有他,隻有那個被人戲稱為‘殘荷豔鬼’的‘萬惡淫賊’!
最後,他逃到了南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寨收留了他,把他保護了起來。於是,他改頭換麵,在這個叫做‘肖家堡’的地方安頓了下來。
‘鬼手毒師、盧雨天’自此在江湖上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是一個肖家堡裏的郎中,盧雲生……
幾年以後,他終於跑去了愛人墜落的那個懸崖,想著可以尋回愛人的屍骨,但卻一無所獲。撕心裂肺的哭喊讓整個山穀中的草木都為之動容!他不禁仰頭,質問蒼天,公理何在?!道義何存?!
燦爛的陽光暖暖的照耀著整個山穀,他卻冷得渾身發抖,搖搖欲墜。最後,他抬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崖頂,決定離開,但,隻是這不經意的一瞥,一個閃著翠綠光澤的東西便奪去了他全部的心神,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了。那年燈會他挑了七家珠寶店才買到那支鑲著祖母綠的古樸銀簪,愛人一直隨身戴著。
帶著一臉癡傻的笑,他不顧一切的朝著那支簪子的位置,爬了上去。看著那支簪子,他那顆死了的心突然強勁的跳動了起來……。簪子被深深插入了一塊石頭,石頭上潦草的刻著一個字,一個讓他欣喜若狂的字——‘亦’!
他認識,這是愛人的筆跡,他知道,愛人還沒死,愛人在等著他!隻是這個‘亦’字究竟是何意思?他卻無從查起。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塊石頭摳了下來,放在了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裏,而那隻簪子,則被他貼身藏在了懷裏……
流水東逝,雁飛雁又歸,荏苒的時光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消失不見。穿了新衣,點了炮竹,歲過,歲又近。懷裏的銀簪已經被他摸得沒了花紋,陽光下卻依舊閃耀著動人的光澤。受不了一個人的寂寞時,他便會對著簪子說說話;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徒勞無果的尋覓時,他會看著那盒子裏的石塊發一陣兒呆。然後收拾心情,去忙忙其他的事情,再後,他便會再次背起行囊,踏上另一條未知的尋人之路……
不記得過了多少年了,隻知道自己從一個小夥子變成了大叔,他還在找著。但是,那年,肖家堡還是被巡天獸給滅了。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肖家堡的少主肖子琪喜歡上了一個巡天獸的獵物。肖家堡慘敗之後,肖子琪帶著一幫子兄弟成立了‘羽殺樓’,勢與巡天獸分庭抗禮,他也就跟這群年輕人一起摻和起來,成了羽殺樓的郎中。然後,又從大叔變成了孩子們口中的‘鬼爺爺’。
事事難料,羽殺樓雖然用盡了各種方法,巡天獸卻依舊是殺手界不可撼動的老大,而羽殺樓卻始終是個三流的小團夥,直到被太子洪煜珣收編,他又成了澤生堂的當家名醫。而這個時候,無情的歲月已經在他的臉上刻上了幾道深深的皺紋,頭發也全被染上了霜色,但他依舊沒有找到愛人,也依舊沒有放棄尋找……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個“亦”字,是“欒”的一半,原來,他一直找錯了方向……
當高遠的蒼穹再一次迎來黎明的曙光,照亮天地萬物,融化皚皚白雪時,那個被時間遺忘在角落的人重新露出了笑臉。公道世間唯白發,貴人頭上不曾饒,朱顏未改發已白,鏡中佳人笑依舊。
何燦看著頭上那根古舊的銀簪,開心的笑了,原來,他看見自己留下的字了,原來,他一直在找自己,原來,自己選擇活下去是對的……
煜珣一邊吃著桌上的小點心,一邊靜靜聽著盧雲生的講述。他知道盧雲生是‘鬼手毒師’,也知道他暗中一直在尋找一個人,隻是沒有想到,這人竟是草荷堂的老堂主,更沒想到,這個人居然被欒建華囚禁在那棵黑梅樹下。自己誤打誤撞,竟給了他們這麼大的一個人情,且不說今後他們如何報答,單是何燦的身份,就足以讓他更加接近草荷堂。他心裏的如意算盤現在正噼噼啪啪的響著,關於下一步如何趁火打劫,收了草荷堂,他是信心十足。
盧雲生紅著一張老臉,將當年事情的大概說了一下。他偷眼一看,煜珣正慢慢悠悠吃著一塊桂花糕,一雙晶亮的大眼睛卻在嘰裏咕嚕的亂轉。憑著多年的經驗,他知道,這位小主子又在想鬼點子了。
煜珣聽他不說了,意猶未盡的望了對麵的倆人一眼,笑道:“老爺子今後打算如何?”
盧雲生一愣,皺了皺眉,關於以後,他還真的沒怎麼打算,畢竟自己現在是煜珣手裏的一顆棋子,身不由己。但看看身邊失而複得的愛人,他猶豫了,他真的不想讓他再次卷入亂世紛爭了。
“我……我想……”他皺皺眉,最終還是沒能說出退隱山林這個詞,隻一抱拳,道:“單聽殿下吩咐。”
“聽本王的安排?”煜珣眨眨大眼睛,壞壞一笑,“你不怕本王把何燦當敲門磚送給即將召開的武林大會?”
何燦一聽此話,頓時慘白了一張臉,他咬了咬微微有些顫抖的唇,伸手輕輕拉住了盧雲生的衣角。這麼多年,他真是怕了……
盧雲生花白的胡子抖了一抖,回手握緊了何燦的手,堅定道:“殿下不會!”
“你那麼信任本王啊?”
盧雲生直覺不好,煜珣很少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自稱本王,他如此說,難道是真的要用何燦討武林大會的一席主位?但他不是曾經說過不想摻和進武林大會嗎?“殿下想參加武林大會,用太子的身份很容易啊,為何非要送禮?”
“就是因為本王不想用太子的身份,所以才需要一個禮物。”煜珣若偶所思的拿起一塊桃酥,繼續吃。一開始,他的確不想攪和進去,但是,當他接到貝耀飛帶著草荷堂的人趕過來參加那個武林大會時,他就不想那麼早回攸城了。
盧雲生思量了一下,抓著何燦跪了下去,“求殿下放過阿燦,屬下有別的辦法讓您參加武林大會。”
煜珣眼前一亮,笑道:“別跪著,起來說。”
盧雲生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道:“隻要屬下配製出解藥,江湖上中毒的人肯定會讓澤生堂參加武林大會,到時候殿下就可以用澤生堂掌櫃的身份參加武林大會了。”
煜珣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是這個理兒,但問題是你能順利做出解藥嗎?”
“殿下,屬下說過,七天之內,欒建華的毒肯定能解。”
“欒建華要是死了,或者又被別人下了其他的毒呢?”煜珣不經意的說著,眼角卻掃著身前的兩個人。他其實不想難為這對苦命鴛鴦,但是,就是因為這兩人被害的太慘,讓他不由得擔心、他們會不顧大局向欒建華實施報複。
盧雲生終於明白了煜珣的用意。不過二十出頭的一個孩子,居然思慮如此之全,讓他不禁汗顏。“殿下放心,屬下會全力把他救活,絕不報複。”
煜珣咧嘴一笑,一雙大眼睛立刻彎成了兩個月牙,“也不是不讓你報仇,隻是時候未到。等時間到了,我幫你整他!”
盧雲生看著突然一臉孩子氣的煜珣,無奈的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