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召侑從身後抱住召修，輕輕在他耳畔吹著風：“還在生我的氣嗎？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召修試圖掙脫，卻以失敗告終。“殿下不是忙著審問梁顧了嗎，還有閑心開玩笑？”他聲音中並沒有任何斥責的意味，隻是用詞讓人浮想聯翩。
    “是我錯了。”召侑讓召修轉身麵對自己，隨即抱得更緊，像生怕懷中的人會在下一刻離開。“我沒有想到父皇會這樣狠心。”一句話未完，召侑便抬起頭，不想然召修看到湧出的淚水和辛酸。
    召修能夠感覺到滴落在自己額頭上的水珠還帶著溫熱，他把手伸到召侑背後，輕輕撫摸著：“沒什麼，會過去的。”他依稀記得在發現左屯衛軍兵變是和帝授意的時候，召侑都隻是坐在那裏。在兩人相處的這一年時間裏，隻有一次，哭的還是自己。
    “這就是我的父皇，我的家人。”召侑連聲音中都帶著顫抖：“有時候我真心做一個農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為了自家生計奔波。偏偏就沒有這個命。”
    召修的手突然放下，他審視著召侑：“農夫？被強製征兵死於戰場？在荒年死於饑餓？在寒冬死於疾病？殿下你有著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和你換，怎麼樣。”召侑嘴唇扯出一絲笑容，反問道。
    “殿下想想公主吧。與她比，殿下不覺得自己要強很多嗎？至少殿下你還有機會掌握自己的命運。明天，等待著公主的就是未知的命運。”
    “明天——”召侑咬住這兩個字。是啊，這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卻親手將她推向了一個陌生的過度。“你心疼她了？”
    召修別過臉，看著漸漸墜落的太陽說道：“殿下，臣能給你的都給你了。殿下還要懷疑，臣就無言以對了。”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厚重的木門被推上，青色的帷幔被強行扯下。
    豔麗的夕陽，照耀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清饒你不要這樣，看得我怪怕的。”
    清饒一身紅裝，純金步搖在燭光映襯下跳躍著金色光芒。“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她透過銅鏡看著林雨，這個喜歡紅色的女孩兒，此時臉上寫滿了擔憂。“沒事兒，我又不會想不開。親口聽到他的答案，我也就死心了。”
    林雨伸手摸摸清饒的步搖，這本應該是女子一生最幸福的時刻，在父母的陪伴下等待屬於自己的幸福。而堂堂大辛公主，就隻是一個人坐在銅鏡前，與燭台共度一夜。“如果在京都，好歹你還能和皇後娘娘說說話。”
    清饒拉著林雨在自己身邊坐下，說道：“也沒什麼話好說了吧。以後我們就不能見麵了，嫂子，我有些話想囑咐你，可以嗎？”
    陡然一聲“嫂子”嚇得林雨收回了手，但既然召侑承諾要娶她，她就應該當得起清饒這一聲稱呼。“你說。”林雨抿著嘴唇，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
    “雖然我和哥哥都知道你喜歡羅大哥，但從現在起還是不要再見他了吧。如果落人口實，那就是一輩子的把柄，對你對羅大哥都不好。”說完清饒站了起來，整理好繁複的禮服之後跪在了林雨麵前：“哥哥想要一個盛世，雖然他殺孽太重，但心不壞。清饒希望嫂子可以在哥哥需要的時候聽他說說話，陪他發發脾氣。”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出自己想說的話，一時間語塞。
    林雨扯起清饒，擦去她眼角的淚水：“你不恨他嗎？”
    “恨”眼淚流出，暈染了妝容：“罵我的是他，罰我的是他，逼我的也是他。但——隻有這一個哥哥啊。”雖然召侑罵過她，罰過她，最後逼她嫁給一個素昧謀麵的男人。可是記憶中，也有哥哥溫和的笑容，關懷的舉動。“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了，希望你和哥哥能過得好吧。”
    “好。”林雨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她們都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寄托於姐妹間的承諾吧。“我覺得我們會見麵的。”
    “如果我們有見麵的那一天，一定是我失去了一切，一無所有的時候。”清饒的笑容透著淒楚：“等哥哥滅了北圖盧，我們就可以見麵了。”
    “說點高興的吧。”林雨把清饒拉出房間，指著月色下的屋脊：“最後一次了。幸好今天有星星。再玩一次吧。”
    小時候，在皇宮的屋頂上，總有兩個小姑娘抱著一堆糕點劃拳。有一次，她們喝得暈暈乎乎的，還是召侑和羅關上去把她們抱了下來。
    今天，趁著都在，再玩一次吧。
    “我去叫他們。”
    “我去拿酒。”
    ……
    “過了今日，就——”
    “幹杯，你輸了。”
    “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