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一生是乎是從這天早上開始。
    伴著一陣尖銳的鬧鈴，突然開始。
    周圍的一切，朋友同事，工作生活……好像被人強行注入了大腦，一步步地按住腦中存放的記憶進行。
    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獲得的工作，如何與朋友相識。
    他甚至沒有家人。
    一切在他身上，好像隻有結果，沒有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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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
    清晨的風，沁骨。
    房間內的小夜燈透出橙色的光線，造出一片溫暖的假象。
    從半開的落地窗泄入，撩動垂落的窗簾。側臥在床上的人，緊了緊眉心，眼羽不安地顫抖，本能地把被子往身上裹。
    “叮——”手機的鬧鍾剛響。被窩裏探出一隻修長結實的手，在床頭摸索一會後，探到躺在角落無框眼鏡。男人撐起身子，用手背蹭了蹭惺忪的睡眼，把眼鏡架到鼻梁上。
    “才7點。”男人將淩亂的額發向後捋，劃開手機，翻看今日的天氣預報，嘶啞的嗓音帶著剛醒的綿軟，“有雨啊……”
    風夾著細小的雨點飄入室內，男人揉了揉弄發漲的眉心，抬頭盯著象牙色的天花。卻又像是盯著遙遠的地方，雙眼飄忽和銀灰的眸色一樣，空洞深幽。
    “葉離……”男人叨念出一個名字，嘶啞到幾乎破碎的嗓音聽得出，他的聲帶曾經受傷。
    葉離——是他的名字。
    和周圍的事物一樣，雖然知道這是屬於他的，但記憶裏沒有關於一切的由來。像是被人強行植入了程序的機器人，隨著剛才那一聲鬧鈴，被激活。
    人生就在鈴聲響起時，突然開始了。
    “嘩嘩——”沁冷的水從水閥裏流出，葉離捧了兩把，澆到臉上。水珠隨著冷硬的臉部線條緩緩下滑，掛在下巴處。蜜色結實的胸膛上，一道傷疤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道疤……葉離按住那道疤，想不起傷疤的由來。疤痕剛好在心髒處，三指寬的傷疤無疑是一道致命傷。那裏的膚色較淺，周圍蜜色的肌肉相比，有些刺眼。
    我居然活了下來？盯著疤痕，心髒一陣陣繳緊刺痛，疼痛複蘇般，像有利刃割入血肉，冷硬的金屬感攪拌在內髒間。
    傷疤像是獨立生命，隨著呼吸痛疼加劇。葉離抬手撓了撓傷口，刺痛夾著撕裂感……不止是痛，心口發悶發澀，有什麼堵在裏麵，沉重得無以複加。
    “唔……”葉離深吸一口氣，抓過毛巾，胡亂地擦去水漬。當視線從傷口挪開後，疼痛戛然而止。
    不去看，就不會痛。
    葉離架上眼鏡，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頭發利落後梳，算得上高大的身軀裹在嚴謹挺括的黑色西裝下。灰色的襯衣領口，沾著剛才洗漱時的水漬。鬢角的五六根銀絲在黑發中格外顯眼，和年輕的相貌相比，這幾根白發顯得有些突兀。葉離撥了撥鬢角，將那幾根白發，藏在黑發間。
    記憶裏，是個頗有名氣的兒科醫生，收入不菲。但他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人，沒有關於家人的記憶。
    年齡……鏡中的人嫌厭地收緊眉，銀灰色的眼眸浮起無奈。
    原來他已經三十七了。
    細雨蒙蒙，柔化了平日裏喧囂的城市。
    萊爾醫院。
    兒科。
    憑著烙印在腦中的路線，葉離順利地找到自己的辦公室。脫下西裝外套，撣了撣雨滴，掛到辦公桌旁的衣架。掏出紙巾擦拭，鏡片上的水珠。
    門口探出一個小巧的腦袋，頂著一頭亂蓬蓬的卷發。小東西怯生生地打量著辦公桌後的男人，圓嘟嘟的兩頰帶著不正常的酡紅，“醫生……”
    葉離抬頭看向門口，由於近視不得不微微眯起雙眼。門口的小東西發現葉離正看著他，害怕得縮回腦袋。
    “小家夥。”葉離架上眼鏡，走到門口，蹲下身，伸手抓住轉頭準備開跑的小東西，笑眯眯道，“一個人來看病？”
    小東西盯著男人那雙顏色奇特的眼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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