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端陽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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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逼近,端看著天上一輪紅日,雖有浮雲遮蔽也難掩悶熱擾人,虧得溪澗流水瀅瀅波光,消去不少煩熱之感。
輕緩的腳步聲,風中帶起一絲血腥。“想不到我在前方為你拚殺的當前,你倒是一番閑情看雲煙啊。這讓我如何是好,是殺了你家小母狗泄憤呢,還是與你打上一場,掃除不快呢,哎呀呀呀,到底哪一個更好呢。”來人手執扇麵輕輕搖動,衣擺處一抹暗紅清晰可見,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眼眸半起似思似看。
就在此時,溪澗水光綻放刹那光華,一道詭異的綠光由溪澗之中射出,直擊說話之人眉間,刹那之間,那開口之人,忽的一派平靜之姿,邁著輕盈的步伐,來到水邊,與之前那人一般,站在水岸之上,仿若溪澗水色人間不遇,不細細品味一番著實浪費一般,兩人並肩而立,望著一川水色平靜非常……
“這是……”眨眼間,滿眼箬葉隨風搖擺,翠色彌漫,此處早已不複方才山間水色。聽著身後腳步,轉眼便是一名孩童,這孩子有些胖,笑的時候兩顆虎牙露出來,加之其虎頭虎腦的摸樣,甚是可愛。
“哥,你看這些箬葉夠麼?”少年肩膀一側,將背上的背簍給他看。
嗯?他疑惑,低頭卻見指間一些細小傷痕,再看那小孩,手指上的分明是與自己一樣的細小痕跡。
還不待他疑惑,那孩子拉著他便往前走,似有一股無形之力牽引,竟難以抗拒,身體居然抗拒做出任何對小孩不利的動作,他心思一轉,隨著小孩步伐而去,既有如此能為,使人無知無覺置身迷境,為何還要讓人心思清明?
兩人走過菖蒲田,田間三三兩兩身背背簍之人,背簍裏都裝著不少的箬葉與菖蒲,清風吹拂,空氣中一股子的艾草味,清香襲人。
農舍裏一婦女迎出,拿了小孩的背簍,塞給他幾塊青色果點,讓他帶著弟弟去市集玩去。小孩開心的拉著他的手一蹦一跳。
市集上,隻見一魁梧大漢,手中拿著一杆大稱,秤砣不小,他的身邊圍著三三兩兩的小孩,一個個等著要跳進稱鉤吊著的的籮筐裏,叫嚷著要稱一稱。
“哥,我也要去稱。”小孩說著就放開他的手一溜煙的鑽進那群孩子裏。
“你來了。”不知何時身後來了一人,無聲無息的站在他的身後,那聲音分明就是之前流連山色之人。
他轉身,隻見那人一身農夫裝扮“什麼時候護法若是金盆洗手,到鄉野間務農也是不錯的選擇呢,端看你這一身裝扮,居然比昔日更加奪目耀眼。”
說話間,殊圖嘴角流下一絲血色,臉色有些難看“我陷入此處已然三日有餘,每過一日身體便惡化一分,大有五髒焚灼殆盡之感。”
他一驚“此陣果然厲害,看來咱兩是要交代在這了啊,不知殊護法可有何發現?”
殊圖擦擦嘴角的血,眼眸停留在那一夥嬉笑孩童身上。“我來時身處蘆葦蕩內,一孩童將我接引至家中,奉我為兄,這裏的人每日出去采摘蘆葦葉,每家每戶似乎都有一個如我們這般的,隻是不知為何,他們自己未覺,仿若至親一般,我本以為就我一人心思清明,想不到莫宮主也是如此。”
莫曉天沉吟一會。“莫非是你我同出魔教,不受陣法蠱惑?”
殊圖搖搖頭。“恐怕並非如此。每日入夜我便沉睡不起,身體每況愈下,隻要那孩子在,我便行動不能隨心,但我發現他們近日逐漸停止采摘活動,家家戶戶都在縫製小布包。似乎很急的樣子。隻怕……”殊圖神色凝重的盯著那個嬉鬧著要稱重的孩童。
“你可知你是如何來此的?”莫曉天摸著下巴,看向那個神色肅穆的人。
“那日我路過山澗,發現水中蹊蹺,剛上前查看眨眼便到了這裏,剛開始我也以為是陣法數術,但這幾日下來,隻覺蹊蹺,若是陣法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五月五,是端陽。門插艾,香滿堂。吃粽子,灑白糖。龍舟下水喜洋洋。”幾個孩童手拉手圍成一圈唱著,臉上是童真的笑顏,蹦蹦跳跳的十分可愛。
莫曉天稍加思索,端陽節,莫非這就是陣法的關鍵所在?可設此陣的人目的何在。
“哥,我是最大的。”小孩拉著莫曉天搖晃著,一臉得意。
另一個略瘦的小孩不滿的瞪著這個小胖子,拉著殊圖故意大聲的喊著“阿哥,我們回家吧,阿娘說我的香包就快做好了,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小胖子有些難過的低下頭“我的香包能趕上麼。”
莫曉天暗自觀察著這裏的小孩,發現如自己這般帶著孩子的人有好幾個,看來確實很稀奇啊。難道這不是正道誅殺他們而特設的陣法,他們是無意中掉進這個陷阱的?
是夜,莫曉天昏昏欲睡,他試了各種方法都無法保持清醒,第二日一覺醒來,頓時感覺五內皆痛。明顯的生命流逝感帶來更多的不解與疑惑。
“哥,今天賽龍舟你一定要加油啊。”小孩雀躍的將衣服遞給莫曉天。莫小天身體自動自覺的換好衣服,隨他來到湖邊。
對麵殊圖也一身一樣的衣服,隻是顏色有所不同,看來兩人是對立的。殊圖的臉色又更差了。
“哥,你一定要贏,給屈家那家夥一點顏色看看!”小胖子一臉鄭重的摸樣看著讓人有些想掐一掐他的臉蛋,於是莫曉天居然蹲下去掐了起來。
嗯?莫曉天拿起他身上的一個小袋子,這是什麼,裏麵一顆紅色的蛋妥妥的放著。小胖子收回裝著蛋的鏤空袋子,有些不滿的捏在手心催促著他快點去。待莫曉天轉身,小家夥雙眼一凜透著一股子別樣的情愫。
此時一名少女頭上插著銀簪,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等著龍舟賽的開場。就在此時,風雲突變,天空電閃雷鳴,隱約間似乎可見一隻巨龍盤盤旋在側。
底下的人似乎看不見天氣的變化,依舊張羅著龍舟賽,臉上的笑認真看的話會發現有一絲詭異。一時詭氛渲染,殊圖被推搡上了龍舟,隻見船上另外兩名印堂發黑的人雙目有神,似乎在期待一場比拚,全然未發現氣氛奇怪之處,更似未發覺自己如同枯槁的手上彌漫的黑氣。
這邊莫曉天心底駭然,同船上另兩人,兩人臉上都帶著奇怪的笑容,其中一人更是嘴角流血還全然未覺。在看其他人,雙目猶如蒙山一層死氣,擼起的袖管下,那膚色泛著黑,一種由內透出的黑。
兩人端看岸邊,耳中不斷傳來歡呼,卻對岸上的人看的不真切起來,似乎隔著一層紗巾,讓人覺得遙遠一般。
忽然一聲擂鼓響動,龍舟快速前進,船上的人奮力劃拉著,殊圖與莫曉天同時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這個味道有些熟悉。
“這是!”莫曉天心思一動。耳邊響起前日在市集聽來的童謠。五月五,是端陽。門插艾,香滿堂。吃粽子,灑白糖。龍舟下水喜洋洋……原來如此。這正是艾草香啊。
“快跳水!”莫曉天高喝一聲,縱身便跳入了水中。殊圖聞言也不遲疑,在那充滿死氣的人撲上來之前一個翻轉,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就在他們入水後,天空雷鳴終於閃過一道吞天亮光,直擊那兩艘龍舟,若是再晚那麼一下,莫曉天與殊圖隻怕是要被天雷打中燒灼而亡了。
就在他們入水的一刻,一名頭插銀簪,穿著深藍色繡花異服的女子,口中念念有詞,衣袖一揮,消失在那群人中。
莫曉天睜眼,邊上殊圖臉色慘白的看著上方,此刻他們正在湖底,湖麵上影影綽綽的不是之前那些人,反倒是成團的黑色煙霧聚集,那兩艘龍舟上燃燒著紫色的煙火,隱約可見幾副骨架很七豎八的趴著。
水中忽然湧動起一股小漩渦,一名少女赤著雙腳立在他們的對麵,隻見她雙手一彈,殊圖與莫曉天猶如置身大地,呼吸自如,直立而站。
“你們二人居然不受冤魂影響,真是稀奇啊。”那少女眼帶笑意,說完也不等他們說話,隻是微微抬頭看著湖麵之上的發展。再轉頭,隻是衣袖一揮,莫曉天與殊圖隻見眼前景色瞬變,已然淩空而立,身上的衣服不知為何早已幹燥,隨風擺動。“相遇也算緣分一場,待我收了他們,你們自然就回去了。”
冤魂?殊圖與莫曉天心裏一驚。這世間當真有鬼怪麼。“不知姑娘如何稱呼,這又是如何一回事?”莫曉天見殊圖臉色似有所恢複,向麵前的人詢問。
隻見下方紫火湧動,龍船依舊前進,岸上那看不分明的人大聲的呐喊助威,似乎沒有看到那恐怖的一幕,而半空穿梭的那一團越來越濃的黑氣在下方翻湧著身軀。
那少女嫣然一笑,將食指放於唇邊“噓,不可以說哦,不可以讓妖魔鬼怪知曉名諱,否則會招來不幸的事情哦。你們啊,不過是那些冤魂用來祭奠不死之心的而已,對它們來說,你們就是祭司的家畜,明白麼。”
少女說著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了一串四角形的吃食,那東西即使是殊圖也知道的一種食物。“執念太深的人,即使死了也不能解脫。你們可要當心哦。”說著少女緩步走去,竟是越走越接近地麵那團黑氣,少女的腰間不知何時拴了一葫蘆,葫蘆邊上有十幾個精巧的三角形香包,與之相同的還有好些個套著紅蛋的掛件……
隨著那藍衣異服的少女步步臨近,那黑霧漸漸消散,隻見十幾個孩子圍著她鬧哄哄的,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些孩子的眼仁一片漆黑,麵色白如紙,她們似乎在說什麼,幾個孩子蹦蹦跳跳的似乎開心的不得了。
少女,拿出一個套著蛋的紅色掛件給孩子帶上,又將香包別在孩子腰間,如此這般當每個孩子都掛上後,隻見那些孩子頃刻倒在地上,似乎很痛苦,臉上的肉猶如紙糊的一般慢慢脫落。
就在此時,那少女拿起腰間的葫蘆,塞子一拔,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空氣中一股雄黃味彌漫,而半空的那團黑氣忽然大盛,身子隱隱成龍,忽的大了好多,似乎要將整個天空填滿。
少女鼓著腮幫子噗的一聲將口中酒噴灑在小孩身上,隻見脫落的隻剩下骨頭的孩子們額上閃爍著一個王字。忽然,半空的黑氣之龍直衝而下,帶起大地一聲轟隆巨響。
莫曉天與殊圖對望一眼。這……兩人眼中都閃著一絲驚訝。
“哼,就憑這個也想傷我麼,簡直妄想。”耳邊響起少女的不屑,殊圖與莫曉天同時轉頭看著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女。這個女人不一般。莫非這女人才是怨中之惡?
少女似乎知道他們的想法,眼一睨,幽幽道“好心沒好報。”說著少女將手中一把艾草灑出,下麵煙霧頃刻消散,隻見下方十幾個孩子猶如剛見一般,個個活潑的吃著手中的東西,漸漸的有些孩子身上散發出柔光陣陣待光將人淹沒後便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不消一會,場上隻剩下兩個孩子,一個是接引殊圖那孩子,一個便是接引莫曉天那個小胖子。兩人似乎吵了起來。
少女一個響指,三人落至地麵。
“死胖子,世間最美味的吃法必須是蘸糖,甜甜的粽子才是最最最好吃的。”
“瞎說,明明鹹肉粽才是至高無上的人間美味,甜粽什麼的不過爾爾!”
……少女歎了一口氣。“那個……”
爭吵的兩人同時看向少女。“你說,是甜的還是鹹的好吃!甜(鹹)的才是至高美味對吧!”
少女似乎也在思考“其實我覺得甜的鹹的都很好吃啊。”
“叛徒,我大(甜)鹹黨與你勢不兩立!”
哎,難道吃個粽子這些人就超脫了麼,殊圖與莫曉天至今不明白兩人究竟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最後隻看著兩個小鬼頭吵得火熱的,就為了粽子是甜的好吃還是鹹的美味這種奇怪的問題。
“你們夠了!”少女大吼一聲“就不能好好的過個端午,歡歡樂樂的吃完粽子超生去麼!”
“不行!”兩個小鬼頭一口同聲,盯著對方的眼絲毫不曾轉動,似乎要擦出一道火花一般“除非他承認我大(甜)鹹黨才是至高美味!不然就是死也不明目!”
哎!少女鬱悶了,莫曉天與殊圖更是滿頭的問好。隻見少女手臂一揮,兩人覺得好像有什麼拖拽著自己往後倒去。
山澗流水潺潺,莫曉天看著水底一片碧綠,身邊的人轉頭看著他“莫宮主是喜歡甜的還是鹹的?”
啊?還沒緩過勁的人明顯一愣,隨即笑笑“殊護法你如此問可是會讓小人誤會的啊,不知殊護法是偏愛哪種口味呢?”莫曉天笑眯眯的轉身往來路走去,留下一道背影給問話的人。
“侍從端的什麼便吃什麼。”殊圖起步,跟著他的步伐向前而去。
“殊護法還真是不挑食,當真好養活啊。”莫曉天大笑兩聲。“說起來今個正是端陽呢,我們不如到酒樓點了粽子,買個香包應應景如何?說起來小時候廚娘告訴我端午的習俗與方才奇遇一般無二呢,現下去市集那,定然能見到不少別著香包,吃著紅蛋,畫著虎頭的小娃兒。”
殊圖嘴角一挑,點上一壺雄黃酒似乎也不錯啊。“孩童的執念麼,還真是兒戲呢,不知莫宮主的執念又是什麼呢。”
莫曉天大笑著往前走“我的執念可不就是要蹭你一頓飯麼。”
殊圖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笑了出來,執念麼,放不下便是執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