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兮顏見那叫赫連景蘺的男子拾階而下，其周身釋放出來的能量波動並不像是妖氣。心中十分好奇，便探出神識去觸碰那些如水波一般漾在其四周的能量。一股陰寒的力量瞬間壓迫而來，讓他十分不適，隻好立刻收了神識。當即心中揣測，這男子恐怕是不屬於他認知範圍內的存在。
    修煉者最終的目的便是擺脫凡胎，飛身仙界成為上仙。上仙再繼續修煉，便有機緣成為金仙，金仙再往後修煉，或許能夠飛身九重天外，進入神界。但神隻是近乎於傳說的存在。到底有沒有上界仙家飛身神界，無人能知。
    眼前的赫連景蘺，或許便是擺脫了妖修者身份的上界仙家也不說不定。
    想那幻娘雖然也是仙子，但畢竟謫落凡塵，修為大損不說，還沾染了一身妖氣。是而，真正的上界仙家，他還不曾得見過。
    “你一定在揣測我的身份。”
    “你可是上界仙家？”孟兮顏直接問道，他見那赫連景蘺雖然在笑，但那笑容裏卻絲毫不見笑意。活得太久的人便是如此，無喜無悲，冷冷清清。孟兮顏突然感到一絲膽寒，心道，從來，他隻是恣意地活在當下，從未想過今後會如何。如果今後的自己也變成眼前這人一般毫無七情六欲，那還不如當下就自裁算了。
    浸到骨子裏的孤獨仿佛如藤蔓般蜿蜒纏繞而來，束縛住他的四肢。這種詭異的感觸讓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
    “妖又如何？仙又如何？不過是一個稱謂。這塊異空間是帝江用他最後一絲力量開辟出來的。我在這裏等你，等了一萬八千年之久了。”
    孟兮顏見那赫連景蘺走到自己麵前，又是一笑，那笑容看得人滲得慌。仿若是人皮麵具之上扯出來的笑容，僵硬非常。
    “一萬八千年前？你說的可是那場神魔大戰？”孟兮顏仰視著赫連景蘺那張僵硬的笑臉，強裝鎮定。和這種萬年老怪說話，沒人可以保持鎮定。那種怪異的壓迫感能夠讓任何人心慌意亂。冷汗已經開始浸出背脊，隻是驕傲如他，並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任何示弱之態。
    “很抱歉，我太久沒笑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笑了。”赫連景蘺的頭仰望著殿頂頂梁之上的浮雕，仿佛陷入了回憶的思緒之中，“最後一次笑，是帝江離開我的那一刻。他說我的笑比哭還難看。魂飛魄散！萬劫不複！你能體會到我的恨嗎？”
    孟兮顏一言不發，隻是閉合五感，氣守丹田。眼前這人分明就是個隨時會暴走的瘋子。上一刻還風輕雲淡，下一刻卻滿眼恨意，仿佛擇人而嗜的野獸。狂暴的能量風暴肆虐在整個大殿之內，殿身搖撼之下，無數碎石滾落，甚是駭人。如果不閉合五感，氣守丹田，隻怕立刻會被那股怪異的強大能量震得五髒俱碎。
    孟兮顏心道，此人瘋魔，恐怕自己也問不出什麼來。不如直接問他到底要如何。待到大殿之內塵埃落定之時，孟兮顏開口問道：“不知景蘺在此候我，待要如何？”
    “在此候你隻為奉你為主。帝江離開之時說道，會有一位與他血氣相近之人於六道輪回之中誕生。屆時，我須認其為主。我答應了他最後的要求，按照承諾守候在這裏，等候那位不知道何時才能出現的人。等待——成了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孟兮顏心中駭然，這人為了一個承諾守候在牢籠一般的異空間裏一萬八千年，不瘋才怪。可是麵上也不好表現出任何異常神色。隻是見對方此刻靈台清明，神色又恢複了正常，說話也頗具條理。便做了打算要趁機多了解一些事情的緣由。
    “景蘺怎知我與帝江血氣相近？”
    “我自然知曉。你如今既為我主，我便從帝江離世之時說起。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不知你有無耐心聽下去。”赫連景蘺歎了一口氣，化為一頭黑狼，緩步向宮門外走去。
    “景蘺不怕麻煩，我便洗耳恭聽。”
    孟兮顏一笑，隨其步出宮殿，才發現殿外是一片黑壓壓的森林。隻是瞬間，那片不見頭的森林便幻化成了一片花海。
    “兩萬年前，一場神魔大戰爆發。人界，妖界，仙界，神界，魔界，冥界皆不能獨善其身。這場戰爭，持續了兩千年之久。東皇太一與十二祖巫為爭奪天界之主的位置互不相讓，戰爭異常激烈。最後，東皇太一大獲全勝，十二祖巫一一殞命。帝江也不能幸免於難。”說到此處，孟兮顏見對方語氣一沉，顯然又在傷懷。孟兮顏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想要撫一撫他後頸之上的狼毛，卻被對方閃身躲過。
     “不想說便不說了吧。有些事情可以成為心底的傷疤，一揭便疼。”
     
    孟兮顏並不覺得如何尷尬，因為他也如同對方一般，活得太久，便不習慣接受任何人給予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