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楔子
    周朝靖遠三十一年冬，京都洛陽城內，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蒼茫之色。以往熱鬧非凡的皇宮淪陷在暴風雪裏，顯得有些蕭條。
    寒風呼嘯，回蕩在宮中一隅。隱隱約約的哭泣聲混雜著蕭瑟的風聲而出，房間內的人想打開窗戶一探究竟，無奈被迎麵來襲的風雪遮住眼眸，輕歎了一口氣，縮回了手。轉頭望了一眼熟睡的嬰兒，嫻靜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風一直在窗外呼嘯，時而強硬的刮破層層窗紙，順帶著冰冷的雪花灌進來。那人好看的眉頭一皺，心中生出一絲怨氣，這鬼天氣！
    “靜然，速將皇兒安全帶出宮，以後便隱姓埋名永不踏入入宮門。”那名女子抱起還在熟睡的嬰兒，留戀地在嬰兒白皙嫩滑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交給自己的陪嫁婢女。
    “娘娘，和奴婢一起走吧。”年輕的婢女接過皇子緊緊地抱在懷裏，梨花帶雨乞求。
    “一入宮牆深似海，進時容易出時難。走吧，出去了就帶著皇兒過上普通人家的生活。”女子從脖子上取下一直隨身佩戴的金鎖套在嬰兒的脖子上。“皇兒，要快樂地活著。”
    突然，窗外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了嗎？
    “娘娘！”
    “走！”
    婢女抱著熟睡的嬰兒背著簡易的行囊躲進了停靠在後門運貨馬車的箱子中。
    馬車在空巷中默默前行著，懸掛在馬兒身上的銅鈴在風中“叮當--”作響，靜癩之中更添陰鬱。
    馬車最後停在了一戶農家庭前，一間低矮的草房此刻隱身在白雪之中，難辨其身。破舊的柵欄圍著的庭院有兩棵光禿了的杏樹。
    馬夫下了車，打開婢女藏身的箱子，攙扶著因為久縮著而有些腿軟的婢女出箱子。
    “老夫隻能送到這兒了，姑娘好自為之。”馬夫為凍得臉兒紅紫的嬰兒拍掉落在衣服上的雪，從懷裏掏出了塊色澤純正的上等翡翠。“如若逼不得已時，請姑娘一定要帶著這玉佩來找老夫。”
    “將軍之恩，靜然感激不盡。隻是皇子能遠離皇宮生活在普通人家是皇妃的期望。”
    那馬夫輕歎一聲，駕著馬車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
    環顧農家小屋，不似外表看起來那麼無人氣，生活所需之物樣樣齊全。隻是一個落腳點，將軍費心了。
    雪早已停了，害羞的月娘也露出了半張臉，與地上純白的積雪交相輝映，添加了一絲朦朧之感，大地彌漫著一層淡淡的白霧。一名女子獨坐窗前，透過薄薄的窗紙望著迷茫的月華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回神，轉頭卻發現睡在床前搖籃裏的嬰兒張著那雙象征這尊貴血統的銀灰色瞳孔靜靜地注視著自己，一雙小手使勁兒地拽移著身上蓋著的繡著梅花圖案的蠶絲羽絨被。那女子走過去，把那雙舞動著的小手放進溫暖的被子裏捂熱。
    “寶寶，從今往後，我們相依為命。”
    一絲晚風，一句囈語，輕輕地劃過耳畔，隨風飄散，瞬間又悄無聲息，恍若夢語一般恍惚。
    周朝靖遠三十七年，周朝太子斃，皇宮內亂。
    “什麼？！又失手了！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來人，拉出去斬了！”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魅惑的女子用雪白的絲巾擦去手上的殷紅，揮手示意惶恐的小廝把兩具屍體處理掉。
    “娘娘息怒。”一名身不滿六尺麵貌猥瑣身襲黑色狩獵的男子恭手作揖。
    “息怒，本宮怎麼息怒，那狗皇帝到現在還舍不得冷宮那賤人！如今太子死了，那狗皇帝何時候會記起他那流落在民間的皇兒誰能預測！本宮絕不允許任何威脅灝兒皇位的隱患存在！”那魅惑的眼睛裏閃現著陰險。
    “娘娘，那人兒男兒女命，不成隱患。”
    “嗬，和那賤人一樣都是妖精命。”扭曲的臉稍微有了緩和：“督促灝兒，別讓他偷懶。”
    “娘娘放心，皇子很上進，是太子的不二人選。”
    “本宮不想看到任何意外。”
    “是，奴才遵命。”
    “還有，繼續追查那賤種的下落，他活一天本宮就一天不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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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初上，星星相隨，在萬籟寂靜的夜晚裏，幾聲咳嗽聲更顯突兀。
    “靜然，你感冒了，要暖暖。”清脆的童聲裏有著濃濃的關心。胖嘟嘟的小人兒移到略顯蒼白的麵頰無任何血色的女子身邊，試圖用小小的身軀溫暖女子。
    “我的弘兒還是那麼懂事。”將一襲白色的豹毛披風裹住小人兒的身板。
    “嗯，弘兒是靜然的乖寶寶。”
    “弘兒冷不冷？”已入深秋，在這樣的夜趕路真是苦了六歲的孩子。如若可以，自己何想如此。
    “不冷。靜然，我們又要搬家了嗎？”
    “弘兒不喜歡搬家嗎？”逃亡的生活注定給不了懂事的小人兒安定的生活，是該為可憐的皇子找個安定的居所了。
    “不喜歡。”
    “那麼從此以後弘兒就再也不搬家了好嗎？”
    “嗯！”
    “弘兒聽靜然的話嗎？”
    “聽。”
    “弘兒，靜然知道你不喜歡女裝的打扮，但是你要答應靜然，要滿十八歲才能恢複男兒身知道嗎？在這之前，誰也不許告訴，也不能讓人發現。”
    “弘兒知道，是為了弘兒的安全才這樣的。”
    “乖弘兒，好好睡，醒來就到了。”
    聽話的小人兒閉上了眼睛，伴著馬車的顛簸聲慢慢地入睡了。
    女子揭開簾幕，探出頭，眼睛凝視著銀光出神。六年了，逃亡了六年，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洛陽城。將軍，靜然還是回來找您了，您還會記得當初的諾言嗎？那女子一手摩擦著懷裏沒有因為天氣的寒冷而冰冷的的玉佩。
    破曉時分，馬車停靠在了一戶官宅門前。宅前兩座高大的雄獅雕像威武莊嚴，朱紅漆的大門上有許多凸起的金色小圓點，光彩奪目。門上方懸掛著一塊長方形雕花匾額，上麵赫然印著的是三個金燦燦的字體“慕容府”。匾額兩旁是點著蠟燭印著“慕容”的大紅燈籠，富麗華貴得和此時蕭瑟的街道有些格格不入。
    天氣並不如皇宮鉛雲壓頂般沉悶，深秋的陽光依舊燦爛耀眼。雕著精美花紋的梨花木床上的小人兒微微顫抖的睫毛預示著即將醒來。
    揉著惺忪的睡眼的小人兒環顧著四周。屋子的門窗是上等的紅木構製而成，木窗上鏤空雕刻著的是匠心獨運的百鳥朝鳳圖，生動逼真，富貴逼人。屋中央擺著的是紋理光滑的檀木圓桌，桌上擺放著一株修剪得體的矮品種的盆景式梅花。圍著桌子擺放的是四張同材質的矮圓凳，其中一張凳子上儼然坐著的是穿著深紫色錦袍有著白胡子的年月六旬麵相和藹卻不失威嚴的老人。
    “靜然呢？”揉著惺忪的睡眼的小人兒對著全然陌生的環境沒有一絲的驚慌。
    “她走了。”一直在注視著他的老人回答道。
    “她不要我了嗎？”
    “她會回來的。隻要你好好聽話，她就會回來。”
    “弘兒很聽話的。”
    “記住，你的名字現在叫慕容希林，是我慕容錦的孫女，不是軒轅弘。”
    “爺爺。”六歲的小人兒懂事地叫道。
    “起來一起用膳吧，大家都在雲天閣等候著。”
    雲天閣，其實就是慕容家人專門用膳的地方，是一座高雅別致的小樓台。老人領著跟在身後的小人兒進屋，眾人紛紛起身，直到老人在主位坐下才坐回去。老人右邊有一個空位，是事先吩咐過管家特意留下的，男子示意小人兒到身邊坐下。小人兒坐下，解下身上的白色豹毛披風。烏黑柔順的長發頃刻間瀑流直下，稚氣未脫的臉蛋有著較好的肌膚，明眸皓齒，煞是好看。一襲白色的素衣，卻遮擋不住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
    “好漂亮的妹妹啊~~”一臉天真的慕容希苒凝視著小人兒感歎。二兒媳蘭慧欣小心地看了一眼老人，見並無異色，才安了心。
    “希苒，這位以後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好好照顧他知道嗎？”聰明伶俐的慕容希苒一直深得老人的歡心，這個家也隻有這小孫女才能在來人麵前既無忌憚。
    “爺爺，希苒明白。”慕容希苒漆黑的眼珠兒盈盈如水，“我叫慕容希苒，今年七歲，你呢？”
    “慕容希林，今年六歲，我可以叫你姐姐嗎？”小小的人兒羞澀地淺淺一笑，銀灰色的眼眸閃現著驚異的光芒。
    “嗯，以後我們要相互照顧。”
    “我叫慕容靳洓，今年十歲，我也能叫你妹妹嗎？”一直靜默不語的男孩兒怯生生的問。
    “哥哥。”好聽的童音懂事地叫道。
    “妹妹，我們以後相敬如賓！”男孩開心地說道。坐在一旁的三兒媳蘇氏連忙捂住男孩的嘴：“小孩不懂不能亂說。”
    慕容錦瞟了一下不成器的孫兒，微微閉眼，張開。
    “宋氏膝下無子，以後林兒就勞煩你好生照料了。”宋氏是兒子慕容唐沁的大夫人，進慕容家已有十載有餘，卻不曾誕下一子。雖然是名門聯姻，卻不受夫君寵愛，但因其毫無爭寵之心在慕容家雖是默默無聞，但也有一席之地，且大兒媳宋氏蘭質蕙心，交由此人，也是好的選擇吧。
    慕容錦此話一出，屋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大人們對突然出現的小孩兒很是好奇的，隻道是老人對小人兒很是重視，大家都猜想著這小人兒該是哪位地位尊貴的皇親國戚。但是此時卻把小人兒交與大夫人撫養，是要久居了嗎？那為何要交於最不得寵的媳婦宋氏撫養，是重視還是不重視？
    宋氏憐惜的撫摸了一下乖巧的小人兒的頭發，夾了塊鵝肉放進他的碗裏。慕容希林夾起碗裏的鵝肉放進嘴裏，慢慢地嚼起來，卻食之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