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驍也不知道是怎麼樣走到事發現場的，他渾渾噩噩的穿過人群，不知道往那個方向走去，直到被警戒線攔住。
    “請讓一讓，讓一讓。”負責的警官將人擋在外麵，不讓大家靠近。
    校園中的每個角落都小聲的議論著一件事，那就是丁雅和李希南的死亡，來的毫無征兆，太過突然。
    半夜還在熟睡中的學生被不斷的警笛鳴叫所吵醒，手足無措，不知道發現了什麼。
    好奇的人們披上衣服跑去了宿舍樓，走到操場，才驚訝的發展校園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許多的警察，都往教學樓方向趕去。好奇的孩子止不住心底的探索欲，跟著警察走到了教學樓前，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白色與紅色的莫名液體交織，大片的紅色液體向四麵八方流去，憤怒的叫囂著它渴望的自由，一具女子的屍體整躺在血泊中，恐懼、驚訝、憤怒……等多種情緒融合在一起在那張看不清麵目的女人的睜大的雙眼裏，仿佛要把這種情緒感染給更多人。濃膩的血液還沒有徹底幹涸，那腥味充斥在這青春的校園中，令人作嘔。玻璃渣灑落在女子周圍，有些染上了血液的玻璃還反射著冰冷的光，反射入那些恐懼的眼睛裏。
    膽小的女生看到這幕直接暈了過去，心理素質弱的男生也暈了過去，不少人直接吐了，嬌生慣養的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場景，血腥似乎都沒有見過。
    那晚醫務室的床都不夠用了。
    現在，屍體已經被人清理了，警察正衝洗這地麵，想抹去血液的痕跡。不久後，這裏與昨天一樣，毫無差別，隻是大家都知道昨晚有一個女生死在了這裏。
    董驍無神的看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你啊。”一個聲音把董驍拉回了現實，眼裏有了神采，他看向旁邊，是呂浩陽，他的眼底一片青黑，一晚沒睡覺的效果。
    “他們是你同學吧，你看起來挺傷心。”董驍眨了眨眼，楞了一下，才知道他所說的“他們”是指誰，丁雅和李希南。
    呂浩陽點燃一根香煙，然後仔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生，他記性一向不差，他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奇怪的舉動，在警察局裏強裝出來的冷靜，現在他毫無生氣，臉白的不見一絲血色，是被嚇到了嗎？還是失去同學的難過？
    董驍沒有說話，呂浩陽也能理解，白天還在一起上課的同學，晚上就失去了生機，永遠都回不來了。在這種打擊，董驍的反應也算正常。
    “他在哪裏？”董驍突然開口，呂浩陽差點煙都差點驚掉了。
    “李希南嗎？他死在了七樓的一個音樂教室，現在屍體已經被送去檢查了。”呂浩陽搞不懂董驍突然的一問，他翻看過他們的資料，李希南坐在董驍前麵，常理來說他們應該關係不錯，他問的應該是李希南。
    董驍得到了答複，就直接往教學樓走去。
    呂浩陽看董驍這個樣子不放心，他一定是去七樓了，教室被封鎖了，要是他亂闖的話，沒準會受傷，呂浩陽臉色一變，就叫來強子。他自己現在走不開，等會兒還要和他們班主任談談死者的問題。
    他指著一步一步慢慢走著的董驍，“強子，跟著他，不要讓他做傻事，他現在精神狀態不太好。”強子得到命令就跟了過去。
    董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七樓的，他知道後麵有個人跟著，沒有敵意。
    教室門口被警戒線擋住了，還在教室裏晴姐注意到了董驍，本還怕他進來，卻隻看他呆呆的透過窗戶看著教室裏麵的場景，身後跟著強子，強子無聲的告訴她不用理睬，晴姐才繼續自己的工作。
    教室裏沒有了屍體，但還有一灘暗紅就在地上，玻璃渣子散落在窗戶周圍，鋼琴倒在一旁，椅子、桌子也淩亂的如同被拋棄一般歪倒在地，無聲的控訴著昨晚遭受到的不公。
    董驍就那樣站在那裏很久，然後突然往後倒了下去，眼疾手快的強子趕緊接住他，發現董驍已經暈倒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周圍好黑好黑，突然光明出現了。然而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哭聲，卻看到了一張不清楚的男人的臉，然後又是一張一張不清楚的女人的臉，最後他看見了一張稚嫩的臉，很清晰，眼睛裏透露出的是冰冷的光芒，望向他時裏麵充滿了不屑一顧和厭惡。
    然後他看著這張稚嫩的臉停止了哭泣，對著那張稚嫩的臉笑了。他不知道自己本就皺巴巴的，一笑更是難看，惹得那張稚嫩的臉上的眼睛裏更添上一抹厭惡，真是難看。小孩嘀咕了一句，然後走開，一看到那張稚嫩的臉消失在了視線中，他又哭了。
    再後來又是一片黑暗，在睜開眼時，他倒在地上，入目是一雙幹淨的黑色鞋子，在往上看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青澀的臉與剛見過的稚嫩的臉相重合，是那個小孩的長大版。他的目光正掃過自己，那雙奪目的丹鳳眼裏黝黑眸子裏的是孤傲，看到他時也是波瀾不驚，視他為無物，然後走開。
    他隻聽到那個少年說，“把他帶走。”正處於少年與青年間的聲音對他來說很好聽，對他來說如同天籟，還沒有緩過神他就被人抱了起來。
    他揮著手想要觸碰前麵的少年，想要掙脫身後那人的懷抱，卻不是他小小的力氣能夠撼動的，少年永遠都離他那麼遠，卻也不是他短短的小手能夠夠到的，少年也不知道身後有個小人想要讓他抱，隻留給那個小人兒一個背影……然後背影慢慢長大，慢慢變得挺拔，給他一種更加遙不可及的感覺……
    他渴望再看看那雙眼睛，他渴望被那雙眼睛注視著，他渴望那雙眼睛裏浮現出他的倒影，他渴望那雙眼睛染上其它的情緒……他渴望的太多了。
    當董驍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中來了，因為入目是一片熟悉的天花板，他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第一次見莊寧燁和第二次見他，中間隔了幾年來著，他忘了。那是那段殘缺記憶裏的一部分，這是他第三次想起這段幼時的往事了，第一次是在剛擁有那段記憶的時候，第二次是前不久。
    董驍扭頭，發現前麵是陽台，陽台上還有一把老爺椅，不是醫務室，不是醫院，不是寢室，不是教室，那他這是在哪裏？答案很明顯，他是在自己的房間。
    自己不應該是在學校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
    他坐了起來，仔細的想了想，自己好像在學校暈倒了，因為李希南的事。
    本來在籃球賽兩個星期來，他和李希南之間的關係也有所緩和，他也把李希南當作了一個要相處一兩年的同學，不打算再敵視他，然後他就這樣子死了，死了好啊，死了也好。
    董驍起身，穿上拖鞋，開門，然後下樓。他看到樓下客廳裏孔濯正在和人通話，不知道對方是誰，孔濯與之對話的語氣不像是對孔卿，更不向是對客戶或公司的人，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看董驍下來了，孔濯也匆匆掛掉了電話，不管對方會如何生氣暴躁。
    “這次你學校出事了，你就在家待這幾天吧，有沒有看到什麼不好的東西。”孔濯還是喜歡為他安排好一切啊，態度強硬。
    董驍搖搖頭，沒有說話，然後坐在了他旁邊，低頭撥弄著琉璃茶幾上的花，明明是冬天了，它還沒有凋謝，果真是奇花。
    “再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孔卿說他會回來。”孔濯說。
    董驍點了點頭，然後腦子裏浮現出孔卿和他為數不多的記憶，第一次見麵、江邊、爬山、海邊，穿插入兩次耳紅心跳的記憶，他覺得自己有點想孔卿了，兩個星期沒有見他了，他還好嗎？在劇組裏不好熬吧，以他的性子估計會和別人一樣吃盒飯，熬夜拍戲，淩晨才睡，不給任何人看到他不好的一麵，永遠是翩翩公子的樣子出現在大家麵前，偶爾還會有點孩子氣。孔卿孩子氣的時候很真實，他喜歡他孩子氣，執著的喜歡。一說孩子氣，他就想到孔卿和他那次在海邊的嬉戲，董驍就笑了，笑容很幹淨，讓一旁的孔濯看呆了。
    “我等著孔卿回來過聖誕節。”他失憶以後的第一個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