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獨孤赫連
    “獨孤赫連，你們的名字好奇怪哦。”
    那會兒曲安還小，說氣話來可好聽了，不似長大以後，冷冰冰的，又嬌氣的很。還發脾氣，還打人。
    他溫柔的摸著曲安的發，久違的觸感，曾經的何年何月日，他也曾摸過這般柔軟光滑的頭發，他曾經不僅僅摸過這樣的頭發，還脫過別人的衣服，衣服下的身體冰冷光華，在他的掌心裏慢慢的變得灼熱燙手，他用自己的身體，貫穿那個人的身體，將自己的東西，留在那個人的身體裏。
    好久了，久的讓他忘記了歲月。
    曲安看著他走神的臉，說，“你叫獨孤赫連，另一個叔叔叫公輸棋，那個年輕的姑姑叫公輸玉兒，你們的名字就是公輸叔叔的名字最短，你的名字最難寫，不過我都會寫。”曲安有些驕傲呢。這裏的人，都將這三個人視為驕傲，這三個人給這寧靜的土地帶來了新鮮的玩意。
    至從那次相見以後，曲安就一直跟著獨孤赫連，獨孤赫連也任由他跟著。那個小孩子長大了，成人了。世道也變了。他們三個來自外界的人，終究還是被趕離了這片土地。
    “獨孤赫連。”
    他又聽到了這樣的呼喚，隻是他睜開眼睛，看見的，卻不是當初的人。
    霧霽看著他，他看著霧霽。
    這個少年，美麗，光鮮，渾身上下都有一股源自草木的清香，一雙黑瞳更如清泉般清澈。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霧霽，名字是我師父起的。”霧霽始終都不會忘記，自己的這個名字是他的師父給他起的。
    “你師父呢？”他問。
    霧霽道，“死了，葬在了土裏。”
    他不再問，目光看著遠方，從耳畔吹過的山風清涼，同時也攜著一股死亡的氣息，腐臭的味道。
    “事情是因為你們才起來的，如今天下都變成了這番模樣。”霧霽道，一句話，將一切都歸咎在了那三個人身上。
    他合著眼睛。輕輕地吐一口氣息。
    卿君玉清晰的感受著師父的感受，他們享受著同一個身體。
    “師父。”卿君玉一如既往般溫柔的恭敬的喚著這兩個字。這個人，始終都是自己的師父。
    “你還要認我這個師傅？”他問。
    卿君玉道，“養育之恩不能忘，但……”
    但那被玩弄的感覺，仇恨，欺瞞，利用，已經生了，而且還生長的十分茂盛，幾乎遮擋住了一切。
    獨孤赫連也溫柔的撫摸著卿君玉的頭發，拍了拍卿君玉的肩膀。兩個靈魂，相聚在同一個身體裏，他們互相凝望，互相尊重。但仇怨卻也在萌生，卿君玉無法原諒獨孤赫連，獨孤赫連也無法原諒自己。但若是從來一次，他們誰都沒有選擇。
    這，本就是一條不能選擇的路。
    獨孤赫連道，“有你這個徒弟，是我這一生的幸運，當初選擇讓你學那裂魂之術的身後，我就已經坐好了今日的準備，你就是要殺了我，我也隻得認了。”他不在對卿君玉自稱‘為師’，這兩個字，他覺得自己已經不配在用了。他利用了一個新生的嬰兒，讓那個嬰兒按照自己所想的成長，將自己所無法承擔的，全都推在了那個新生的嬰兒身上。
    如今，嬰兒已經成長成人，而他，也即將死去。
    獨孤赫連深深的擁抱了一下卿君玉，一滴灼熱的淚水劃過他的臉龐，落在了卿君玉的身上，他道，“你一定會成為統治這個世界的人，你溫柔，聰明，又有能力，你一定比那殘暴的秦王更能將這片土地管理好，你將會成為最偉大的王。”
    秦王？
    秦王是誰？
    卿君玉不知道，軒轅次，霧霽，都不知道。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獨孤赫連放開了徒弟，神情冷峻，“秦王，是最偉大的帝王。”
    卿君玉凝視著師父的眼睛。
    軒轅次和霧霽卻是盯著卿君玉。
    筆挺的身軀迎風而立，藍色的袍子迎風而揚，棕黑色的發絲絲縷縷，飄搖著，有的也擋住了他藍色的眼眸。
    死亡的氣息在臨近，天空，豔陽高照。
    “卿以墨！”卿君玉的嘴裏吐出三個字，但實際說出這三個字的人是獨孤赫連。
    他歎息，合著眼睛，閉住呼吸，感覺著自己體內的氣息在打轉，他還想要在走一走曾經和曲安一起走過的地方。隻是，那些沒有靈魂的人已經靠近了，在它們靠近他的同時，力量也變得強大了，走路不在飄忽，眼睛不再無神，凜冽如刀，隻是麵色依然蒼白。
    卿以墨呢？
    沒有人看見卿以墨，往這個地方不住趕來的沒有‘人’掩蓋住了那個蒼老的帝王。
    其實，他也曾是一代帝王，而且，還是一代昏庸之君。隻是，他已不願再去提及那些往事，他所經曆的太多太多，穿越過太多的時代，曆經過太多的生死，勝利與失敗已經將他弄得支離破碎，如今，他念念不忘的，隻是曾經與曲安一起走過的那些路，一起笑一起打的那些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