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要生存，就得有殺戮。”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他死的時候，你還在他身邊哩！”掌櫃的提醒道，“你喝醉了，該回去休息了。”
    “是有些醉了。”薑冶揉了揉太陽穴，搖晃著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步一晃，“是我親手把他埋葬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走出了酒肆，卻不知該往何處去，冥冥中，好像有一位引路的人，指引著他走到了一片樹林裏。粗枝密葉，沒有燭火，沒有月光，滿地的白雪。他隨手在路邊折了一根樹枝，又扯下一片衣袂綁在枝頭，取出了打火石，點起了火。他順著這條路走著。
    沿著樹林一直往上走去，約莫走到了半山腰，他停了下來，映著微弱的火光四處遙望，跌跌撞撞，直到火把熄滅，他也沒能找到他想要找的地方。
    他睡在了雪裏，渾身冰冷。漆黑的夜裏，忽然起了一圈藍色的光，光芒城絲狀，將他纏繞，他身下的雪在逐漸融化，山上吹來的風穿過藍色的光線，有了溫度，風幹了他那被雪水濕透的衣，也暖了他冰涼的身子。
    “南笙，別怕。”他說，眼睛依然是閉著的，臉上冒滿了汗水。他的手緊緊地扣住地下的泥，似抓著一個人的手，死也不放。
    “南笙。”口中酒氣彌漫，頭也暈乎乎的，呢喃著的名字含糊不清。
    一抹白色的身影現在藍色的光裏，俊逸的白衣少年手上托著一件白色的袍子，他將袍子披在薑冶的身上，蹲坐在薑冶的身邊。一直默默無話。風吹起少年棕黑色的發絲，發絲裏摻著兩條白色的綢子。綢子蒙住了他藍色的眼睛。他的手捂著自己的額頭。
    天色亮起。當光線灑入樹林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
    薑冶從醉意裏醒了過來，他的身上沒有白色的袍子，他的身邊也沒有那個白衣少年。此刻，從山上吹來的風還是冷的刺骨，地上的雪仍舊融化在了他的外衣裏。
    他站了起來。借著並不明亮的光線找到了那座並不起眼的墳墓。墳墓的邊上蓋有一個茅草棚。他走進了棚子裏，尋了幹柴，生了火。等身子暖了，他又抱著幹柴到墳前，生了火。盤膝坐在雪地上。火堆就在他和墳墓之間，火燎苒苒。
    “薑城是我大哥，是我父親唯一的親生兒子。”薑冶對著墳輕聲說道，眸光柔和。笑意從嘴角滲出，“我雖不是我父親的親生子，但他待我如同親生。所以這仇我不能報。”
    說完了話，薑冶又起身走回了草棚裏，取出了一壇子酒和一個碗。待他重新坐下，臉上的笑更濃，他自己喝一碗酒，又往火堆裏倒上一碗。
    停了會兒，他深吸了口氣，他笑著衝那墳說道，“對了，前不久我遇上了一個人，他很像你，不過他比你更奇怪。好好的一個人，又不是瞎子，偏偏就喜歡拿布條把眼睛蒙起來。不過說真的，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眼珠子是藍色的，應該是焰國的人，哈哈，你又要罵我了吧，我又看上了別人。不過你也知道的，我就喜歡你，你成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知道，男人娶媳婦生孩子不是錯。我真的從來沒怪過你，可為什麼每次我對你說我不怪你，你都生氣不想理我呢？”
    看著火勢變小，薑冶又往火堆裏添了幾根柴。
    “罷了，我也不說這些了，免得你聽到了又生氣。”薑冶道，“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天下馬上就有大事要發生了，等過段時間，我再來陪你講故事。以前你最喜歡聽我將那些江湖故事和各國紛爭了。”
    鑲城裏，一個銀發白裳的少年走在鋪滿白雪的長街上，整條長街就像是為他一個人鋪就的。走到長街的盡頭，有一個人在等著他，那人也同樣穿著一襲白雪般的衣。
    看見那個人，孟星頓住了腳步，那個人對他伸出了手，今日他沒有用布條蒙住眼睛，一雙藍色的眸倒映著白雪的寒冷。他輕起薄唇，“以後我們一起生活在這片陸地上。”淡泊清冷的語調好似吹在麵龐的寒風。
    孟星看著他的目光猶豫，過了許久他才應道，“是！”
    “明明就很希望，卻又是那麼的害怕。”他似歎息般的說道。走到孟星的身邊，修長的手指覆在孟星的手上，低沉的語調響在孟星的耳畔，“用你這把劍，殺了鑲城的城主，殺了慕懂華，殺了慕錦。”
    孟星驚愕的往後退了一步，定眼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眼中的人冷酷無情，一雙藍色的眸子盡是貪婪張狂之色。
    他的手依舊緊握著孟星的握著劍的手。目光交錯，他絲毫不給孟星躲閃的機會。他道，“要生存，就得有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