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未發話，隻是雙眼看著右前方，那盤旋的樓梯上，王銘衣著整齊，手提棕色皮箱正拾級而下，“銘少爺。”
    “恩。”棕色皮箱放在了茶幾邊，王銘淡然地迎著老人直視的目光在他對麵沙發坐下，“東西有些多，所以收拾的時候費了些時，讓您久等了。”老人置若未聞，隻是耷拉著眼皮無聲地看他，良久後，暗色的唇勾起，眼角眉梢的皺紋加深，“沒想到已經長大成男子漢了，若是在街上，怕是麵對麵走過也不能認出來呢。”
    “是啊，畢竟連麵都沒見過，怎麼能認出來。”王銘嗬嗬笑兩聲，卻略帶嘲笑，大廳靜了半晌，杵著地毯的拐棍這才點了點，老人臉上的微笑淡了些，“若是仔細瞧瞧還是能夠認出來，你同你母親長得很像。”
    “這句話我已經很久沒聽人說過，不過，大概因為時間隔得久遠，若非每日看著鏡中的自己，母親的音容笑貌大抵都已忘卻，難為您還能記得。”挺直的背部稍稍前傾，王銘很快地掃了眼隻剩擺設的茶幾，“真是失禮，您來了這麼久卻連口熱茶也沒給喝上，徐管家。”
    “若想喝茶，隻需去茶廳就好。”
    話音未落，徐管家就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真是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剛才又給先生掛了電話，他正在車上，馬上就會到。”說著就蹲在茶幾前，將佐茶的小點心一碟碟端上茶幾，然後翻過幹淨的薄胎瓷杯，給老人同王銘一人斟上了一熱茶。
    水晶燈下，透過茶杯的薄胎壁可以看到裏頭微微晃動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水。
    徐管家突然的切入成為了一個很好的打斷話題的因素，麵對麵坐在沙發上的兩人都心領神會地沒再繼續，隻是各自安靜地端著茶杯細細的品味，直到楊威回來。
    從鐵門處的草地到大廳有一段距離，所以楊威此時正站在門口喘著粗氣，他看了看房間相當悠閑的兩人，舒了口氣，接著就用兩指扣在喉間的領帶上不耐地往下拉了拉。
    “先生，喝口茶歇歇吧。”見楊威走過來，徐管家忙斟了一杯茶遞到他麵前，不過卻被推開了。視線掃了掃茶幾邊的棕色皮箱，楊威臉色冷清，“你東西收拾好了？”
    王銘中規中矩的坐直了身體，雙眼柔和地看著楊威，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這算是兩人決裂以來楊威主動給他說的一句話，而且是關心他的。
    “恩，必需的東西都帶上了。”
    “隨你，總之，房間之後是會掉被處理掉，連帶著裏頭的東西，所以，以後你若是發現有什麼東西沒帶上，就不用回來了。”楊威在第三張沙發上大刺刺地坐下，一邊的王銘當即變了臉色，因為，他說的是實話，皮箱裏隻帶了少量衣服褲子等必需品，而那些他喜歡又常用的東西仍舊留在房間裏。
    說是私心也好，執念也罷，就這麼離開他總是不甘心的，所以他要留下帶有自己氣息的東西在這裏，來章示著在這個家裏他始終占有一席之地。“房間不夠嗎？如果是房間不夠，那些東西你就處理好了。”王銘已經笑不出來，楊威向來說到做到沒有例外，但他始終希望這次他能是個例外。
    兩人的談話太過於狹隘。
    看了看沙發上一直安靜的老人，旁邊的徐管家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兩步站到楊威麵前，“先生，老爺到這兒已經有一會兒了，你這樣可不好。”說著就伸手將楊威領口鬆散的領帶給整理好，然後又拍了拍西裝肩頭的灰塵，眼神溫和認真，就像是在安撫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她在這個家裏待了幾十年，見證了楊威的出生、成長，然後又跟隨著他搬出那個住了近二十年的大宅在此落地生根，所以與其說他們是主仆關係，不如說是更貼近於母子關係。
    所以，也正因為這樣的關係，楊威是很吃她這一套的。
    “茶可還行？”
    “還行。”老人眼微合，耷拉下的眼皮幾乎將僅剩的一條縫給完全遮擋，給四周的人一種假寐的感覺，但並非假寐，因為他枯手中的拐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移動一下，仿佛是在找一個更加穩妥的支撐點。
    “這次怎麼想著親自來？”
    “想來就來了。”老人枯手指了指茶幾，身後的張管家立即會意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紅色的請柬放到老人示意的位置，“過段時間家裏要辦一個宴會，你抽空來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