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從昏暗的房間中走出，接著轉身將門輕輕關上。
    楊威站在床前，看著深陷在被子中臉色青白的易陽，頓時有些想不通，多次在鬼門關打轉後依舊能夠生龍活虎的人怎麼隻是幾個小時不見就成了此時這副模樣？
    “這房間裏氣味難聞，你去把窗簾拉開，多曬曬太陽，看能不能，驅走些黴氣。”徐管家點點頭，接著走到床邊伸手將遮蓋嚴實的窗簾緩緩拉開，露出外頭被護欄分割成方塊的天空。隻是那天空籠蓋著冬季常見的棉絮雲，所以房間除了亮一點外，並無別的變化。
    “先生。”
    “噓——”楊威將手指靠在唇邊，表示噤聲，“別吵，讓他再多睡一會兒。”或許，隻有睡夢中才能最大程度的享受安寧。
    隻是這樣的安寧並未持續多久，即便是房間裏極靜，靜到可聞任何一個人的心跳。
    被子動了動，易陽皺起了眉頭，楊威狂喜，立即迫不及待地握上他半掩在被子中的手想要傳遞過去自己的擔心。隻是，並未想到的是，這樣的動作卻恰恰收到了相反的效果。
    “這又是什麼新花樣？”易陽一臉警戒，反射性地要抽回收手，隻是楊威並不允許，“剛紮的針，別又給弄歪了。”楊威將易陽的手緩緩按進被子，接著手又換個方向，將因為易陽亂動而有些被壓迫的透明吊針膠管給擺正。
    “現在感覺怎麼樣？會不會痛？”
    “很好，從未如此好過，就像突然就卸下了所有的重擔一樣，全身輕鬆，當然，除了一個夢。”
    “什麼夢，能說給我聽聽嗎？”楊威微笑，易陽冷笑，“想聽？當然可以，那算得上是一個糟糕的好夢。”
    “是嗎，我猜夢中一定有我。”楊威拿過熱水袋，輕輕放到易陽因輸液而變得冰冷的手下。
    “是的，有你。不過，你所做的並非什麼好事。房間裏，我躺在床上，就像現在這樣，輸著液，或許夢和現實的唯一區別就是感覺吧。”
    “是什麼樣的感覺。”楊威手摸了摸那個熱水袋，同易陽的手接觸不到一會兒，它的外表已經變得同空氣的溫度一樣，冰冷，“很奇怪，那些管子裏的液體流進我身體的同時，也帶來了疲倦與溫暖，讓我開始漸漸忘記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然後，為什麼會覺得糟糕？”
    “因為你。”猝不及防的一句使得楊威手下一緊，“我將在那黑甜溫暖得如同母親懷抱的夢境中睡去，是你，蠻橫地扯下了我手上的針頭，讓我活活痛醒了。”
    易陽奇怪，此時的楊威竟是像不敢看他一般別開了眼，類似於報複後的快感流過他心下，他情緒頓時高昂起來，“雖然你是元凶，但那也隻是夢而已，你幹嘛如此緊張？”
    “我並不緊張。”楊威搖搖頭，“我是害怕，你母親不是早就去世了？你怎麼能感受到。”
    “難道你不懂有些感覺一旦體會過即便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易陽不讚同，至此，楊威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無論怎麼說，這個夢對你都是一件好事，因為你情緒真的好了很多。”
    纏著繃帶的手搭上額頭上，易陽掃了楊威一眼，“也不盡然，我高興還有一部分歸功於你，隻是你昨晚那番話敲打了我，讓我突然想通這件事，或者其實也挺好，這樣才有機會見到相見的人，所以應該笑。”
    為什麼任何一個話題都不能使得雙方都開心？楊威在心底苦笑，“吃些東西吧，消耗這麼大，身體不能更好恢複。”
    “不想聽我昨晚到底是怎麼想通的？”
    “你能想通就好，對我來說，重要的隻是結果。”
    門開了又關。
    楊威背靠著門，似虛脫般雙眼微微合上，“先生。”
    “去準備些吃的，兩人份……樣式還是昨晚那些。”
    “好，那昨晚的事？”
    “張震那邊還是沒有回複？”楊威突然睜開眼，視線如刀，即便是徐管家也有些不敢直視。
    “恩。”
    “你去吧，隻把手機留下。”徐管家掏出手機交到了楊威手中，卻是楊威自己的，“您的手機已經給換了新電池。”
    徐管家走後，楊威隨意找了張長凳坐下，然後撥通張震的電話，“喂，什麼事。”
    “你說呢。”
    “又出事了？”電話裏傳來擱筷的聲音，“沒事，你多吃點……這邊已經在讓黑子著手去查了，你再耐心等等。”
    “張震，安遠可還好？”
    “都說了正在查！你不要欺人太甚！”電話裏傳來低吼聲，張震發怒。楊威嗤笑，“瞧，人現在好好的在你眼前，我也隻是關心一句而已，你怎麼就不耐心？所以你該能想象我現在的心情。”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沒人會給你的錯買單！時間，地點。”
    “下午，公司旁的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