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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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位比同齡人都沉穩的身影,連皇後不斷的摩擦著左手的玉鐲,眼神晦澀不明。
其實在母族年輕一輩中,連皇後最看好的不是同宗的連氏小輩,反而是這位謙和雅爾的小侄更能入她的眼,不僅僅因為他是父親連國公都對他另眼相看,而是…
未央宮內,氣氛凝重而哀傷。
殿內沒有一點喜慶的樣子,反倒透著冷宮般的淒涼。守殿宮女竟寥寥四名,與昔日數十名的盛況相比,清冷的程度宛如義莊般,此刻沈靜宸不得不感歎,帝皇的寵愛看似多情,實則無情至極。想當年有誰敢怠慢連皇後,而今…唉!隻能說造化弄人。
恭文帝之所以沒將連皇後打入冷宮,多少是看在逝去的連國公的情分上,隻是這種情分能夠維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沈靜宸暗自打量著殿內景物,無不透著憂鬱。心中感歎,皇帝這是寵妾滅妻啊,難怪宴會上皇後會這般不留情麵。
與其說是中宮中殿,不如說是座華麗的鳥籠,不,起碼鳥兒還能得到主人眷愛,在這裏看不出有半點主人的情分…
之前有多熱鬧,現在便有多冷清,兩者對比下,留下的隻有心疼。後宮的戰爭往往比朝廷中的更為慘烈,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千百年來不變的定律。
七年,七年的變化還真大啊!
“想必你也知道,皇帝想要將玲瓏賜婚與你,”連皇後沒有打所謂的太極,直接進入召見沈靜辰的理由。
“臣謝皇後娘娘。”沈靜辰彎腰拱手道,自然知道為何皇帝沒有在壽宴上當麵賜婚的緣由,更知道皇後召見他是為何。
“本宮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本宮不求什麼,隻求日後你能保護好玲瓏。”她唯一的女兒,她的寶貝女兒,不能就這麼隨便的被人糟蹋了。
這是作為人母,唯一能夠幫助自家女兒的事情,然而,付出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看著眼前這位雍容華貴的皇後,剛到口的話竟然卡住了,“姑母—”
掌控後宮三十多年的連皇後,哪能不練出火眼精光,閱人無數的她當然知道沈靜宸的心思是什麼。唉,是棵好苗子,可惜被調教的太死心眼了!
“罷了,回去吧。”連皇後瞬間老了十歲般,手無力一擺,示意沈靜宸可以出去了。
她恨!
她怨!
她哀!
嗬嗬…看來他的江山也快座不穩了。
她連氏發誓,定要那人陪葬,以葬她九泉下的族人。
這幾年來,隻要有心便能知道被皇帝懲治的官員中,絕大部分是皇後母族的兄弟。至於連丞相,很簡單,他隻能算是連皇後的妹夫,且不是同宗同根,甚至連姓都是為了要討好父親連國公而特意改換的。
沈靜宸作了個君臣禮後,望向頹廢的連皇後,似承諾,又似一個保證:“玲瓏,我會一輩子當她作親妹子來疼、來寵…無論讓我付出什麼代價…”
連皇後依舊靜靜地高座上方,沈靜宸離開的時候,眼梢瞄見她背挺得很直,在燈光下看起來很威嚴,沒有了之前頹廢——這讓沈靜宸多少鬆了口氣。
玲瓏掀開簾帳走了出來。
有些事,她不願告知他人,隻是她也有無奈之處啊!
“母後,您這樣,其實您可以不必這樣。”玲瓏就著連皇後身邊跪坐了下來,雙手熟練的輕錘著連皇後的大腿,輕聲說道:“女兒不值得啊!”
連皇後冷峻的唇邊,有了絲溫度,保養得宜的手摸了摸玲瓏的頭,柔聲道:“他不仁,我便不義。玲瓏,皇家無情,母後能為你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頓了下,語氣有些哽咽,“日後,你便知母後是為了你好。”
玲瓏垂頭,長長的睫毛也掩蓋了那一閃而過的狠毒。
步出未央宮,沈素沁就出現了,湊近沈靜宸耳畔嘀咕了幾句後,便恭敬的退後兩步。
拂了拂長袖,雙手交疊身後,仰望上空。
看來有人比他們還要著急啊!
既然這樣的話——
眉頭緊蹙,眸光銳利,一抹殺意自眼底浮起,僅瞬間卻已讓身後的沈素沁不禁打了個冷顫。小腦袋自發垂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禍及無辜。
經過禦花園之時,沈靜宸無意間瞄見那抹紫衣不知何時倚在柱子上,慵懶的姿勢仿若在自家後花園般自在。
對他的出現,沈靜宸有些詫異。
夜色中,他居然一眼探到他的存在。
不過,不知怎麼的,沈靜宸從他身上感到一股:寒。
不寒而栗的寒。
沈靜宸看向他,兩人目光交彙。
這瞬間,天地間似在動蕩。
月色下,他兀自八風不動。
望向他…
目光清。
凝定。
還有絲淡淡地暖流。
——心中的一弦撥動,他竟不忍!
“素沁,你在這等等。”
“是,公子。”沈素沁盡責的退往一旁等待,臨走前眼角卻瞥見一襲雪紡輕紗。心中大叫糟糕,想要提醒自家公子時,卻被人捷足先登了。
“表哥…”
前進的步伐被一聲哀柔的叫聲止住了,連依涵匆匆自右邊走廊出來,停在沈靜宸跟前,露出一雙憂鬱哀怨的眸子。
眸中透著說不盡的情,道不盡的意。
此刻,近在咫尺,方知距離有多遠。
“參見連妃娘娘!”沈靜宸做了個彎腰拱手作輯道,該做的禮節他還未曾忘記。
連依涵愣怔,幽幽道:“靜表哥,我們…”
話未完,連依涵垂著眼瞼盯著腳尖。
沈靜宸覺得有些奇怪:“不知娘娘有何事?”
沉默。
無語。
沈靜宸想要尋個借口離開的時候,連依涵輕輕開口:“今日是我的生辰。”
沈靜宸覺得更加奇怪,卻愈加恭敬道:“恭祝娘娘萬事如意。”饒是隱公子計謀無雙,也一時弄不清楚她要說些什麼。
“靜表哥,你答應許我個美滿幸福——”連依涵含羞斂眉,麵飛紅霞。眉宇間露出幾分無助,幾分嬌怯,幾分忐忑,讓人憐愛之意頓生。然而長袖下的纖纖玉手卻緊握,長長的指甲陷入肉中,泛出絲絲血跡。
沈靜宸身子一震,很快恢複常態。
他仿佛依舊冷清。
仍然一心不亂。
其實,他的心裏一早就亂了。
沈靜宸的聲音很幹脆,很利落,也很突兀。
“連妃娘娘,如今、你我——身份有別。”
就這幾個字,點出兩人身份的不同。
他突然這麼說。
甚至不太像是警告。
而像一句威脅。
他的這一句,將連依涵自淒涼中喚醒,此刻她才發覺,她從未真正看透過他。
昔日,曾是她未婚夫的人。
此刻,像陌路人般。
月色下。
青絲白衫拂動,沈靜宸靜若處子,處之泰然。
連依涵的唇顫抖如漣漪,“明明、當初…”
“我曾未許諾過你什麼,從來沒有!”他輕吐,一字一句,刺痛人心,冷血無情,“我不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
整整七年了!
在無數個夜晚,她不停地在想,如果她與他成親,是否會是另一個局麵;亦或者他的棄婚是有其他苦衷…
她在等,等他的一個答複,即便這個原因她早已知曉。
——我不喜歡你!
這便是她付出無數代價得到的答案!
連依涵像被抽幹了全身力氣,軟綿綿癱倒在地。
沈靜宸淡淡地說道:“對不起…”
連依涵沒有反應。任由身旁的嬤嬤扶著她離去。她走的時候,整個身軀要倚在嬤嬤身上,一振不撅的神情,這讓沈靜宸多少有點內疚。
閻溟自柱子後現身,聽他如此斷絕、絕情的話語,忍不住歎了口氣。
“幸好今日並無他人。”
有些事,會招人誤解,招人話柄,更會招來殺身之禍。
“那沈某豈不是要感謝閻將軍?”沈靜宸一向冷絕的唇瓣竟露出笑意,似譏笑,似嘲弄。
閻溟聳聳肩,恢複往態,“城東有間酒樓。”
沈靜宸聽出的他話,不言一發的越過閻溟。身後有條尾巴似影子隨在他左右,沈素沁盡責的跟在自己主人後麵。未了,被人一聲不響的提起了後衣領。
“他去,礙事。”
冷冽的話,瞬間將沈素沁的責任打斷,直接否定了他的存在。
沈素沁很不高興,這人不僅當他玩物般拎起,更謀奪了他的工作!
他發誓一定要在公子麵前抹黑他,有多黑就抹多黑,黑到公子再也不會與他交往。
事實證明,無論沈素沁在沈靜宸跟前說什麼,都無損閻溟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