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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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沉寂中尷尬的行駛著,竇正看梁坤臉色不好,就猜想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於是不敢再造次,蔫蔫的在後麵坐著。
梁坤從後視鏡裏看到小崽子低頭耷眼的樣兒,心想自己有點過分了,他一個小孩能知道什麼啊,再說伍羲愛怎麼想怎麼想唄,以後有的是機會解釋,也犯不著和孩子置氣啊!竇正平時心思就敏感,他媽剛走自己就黑臉,這不是給人孩子難受嗎?這……這實在太不是他中國好舅舅的作風了!
暗自反思了一會,梁坤裝作詢問的對伍羲說:
“那個……伍建築師,你是南方人吧?小崽子剛剛回來的時候跟我說想吃東北菜,你吃的慣嗎?”
伍羲看他一眼,淡淡的回答:
“叫我伍羲就行。”
“菜的話……哪裏都可以,反正你請客,我是客隨主便……不過……”他歪了歪頭“你怎麼知道我是南方人的?”
梁坤嘿嘿一笑,頗有些驕傲的意味。他一手打方向盤,來了一個漂亮的轉彎。
“聽口音唄,其實你的普通話已經很標準了,不過因為我媽是上海人,我家又世代經商,從小家裏就總有不同地方的人來,久而久之就訓練出來聽口音的能力了。”
“那你怎麼……”
伍羲張嘴剛想再問點什麼,梁坤就已經穩穩的踩下刹車了。
他解開安全帶,回頭對竇正喊:
“寶貝兒咱到了,快下來吧。”
下車以後伍羲才發現這家飯店其實離他們公司並不遠,隻是外表比較簡樸,在周圍一色的奢華建築中顯得毫不起眼,以至於伍羲多次從這裏經過都沒注意到。
那時雨已經停了,板油路都濕漉漉的,天還沒有放晴,迎麵而來的春風都帶著泥土的味道。
伍羲瑟縮了一下,被梁坤眼尖的看到。
“冷了?”梁坤說著就做勢要脫衣服。
伍羲搖著頭後退一步,掃了一眼從車上下來的竇正,快步走進飯店裏。
梁坤解扣子的手頓了頓,寒風灌進胸腔裏也沒覺得冷。
他是不是表現得太殷勤了……
可是,他真的沒有心懷不軌!至少現在沒有……
不過,這樣難保伍羲不會多想吧……
車門被“啪”的關上。
竇正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惋惜的砸嘴:
“我親愛的舅舅啊~這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呦。”
他踮起腳慢悠悠的幫梁坤扣好扣子,輕輕拍拍梁坤的胸前。
“沒事,別灰心,這世界上沒有掰不彎的直男,隻有不努力的梁三……我看好你哦~”
說完,也悠哉悠哉的跳步進去了。
梁坤現在原地,表情呆呆的,他想笑想罵人,但是卻像被抽空了力氣似的,什麼都做不出來。
他沒想掰彎伍羲啊……伍羲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清傲,美麗,寬容……就是遠遠的看著也覺得美好。這樣的男人,應該找一個溫柔嫻靜的女人,組成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才對,怎麼能走上這麼一條艱辛的路呢。
而且……
竇正見他沒有跟上,又忽然從門後探出頭來喚他,他扯了扯嘴角,挪動腳步。
而且……
他梁坤的愛,他過去十年的時光,他整個青春歲月,都隨著一句後會無期,湮沒於記憶的洪流裏。整整八年的銘心愛恨,早已經讓他全身都布滿了細密的傷疤,兩年的舔舐療傷都沒能撫平,自此之後,他還能不能再心無旁騖的愛上一個人,梁坤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卻做了兩個堅定的打算——不耽誤別人,不難為自己。即使再不濟真的要孤獨終老,他梁坤,也絕不再走回頭路。
天空陰沉的嚇人,好像隨時可能再下一場大雨,梁坤迎著風用力眨了眨眼睛,嘴裏澀澀的。
“哎呦你是坤子的朋友啊~長得可真好看,有女朋友了嗎?”
“……”
“北方”與其說是飯店,倒不如說是個館子。因為它隻有兩層樓,屋中的擺設也沒有多華麗,而是處處透出一種隨意來。紅色碎花壁紙,木質大圓桌,窗柩上掛著的紅紅的辣椒和黃白色的蒜。好像不經修飾就讓人融入北方熱烈豪放的氛圍中。二樓是幾個包間,人不多可也不顯得冷清,服務生在細細打掃。就連一直都很小資的伍羲,都有一種想要喝一碗酒的衝動。
當然,如果能忽略掉眼前的女人就更好了……
胡琳穿著一襲拚色花朵長裙,千嬌百媚的看著伍羲,那赤裸裸的審視的感覺讓椅子上的伍羲如坐針氈。他隻能沉默。不過胡琳還不滿意,又往他那邊湊了湊。
“你和坤子怎麼認識的啊?他那個人啊,看著挺厲害的,實際上二著呢,我跟你說……”
“咳!”
梁坤重重的咳了一聲,帶著竇正麵露微笑的向他們走來。
他輕輕搭上胡琳的肩膀,說:
“琳姐你對我的評價不夠中肯啊,我哪裏二了?”
他從小和胡琳就認識,胡琳也算是他半個姐姐,可是沒想到,他還沒怎麼著呢,胡琳卻一下黑了臉。
竇正湊到伍羲身邊坐下,叫來服務生熟門熟路的點了幾道招牌菜,梁坤說他不懂禮貌,連叫伍羲想吃什麼自己點,伍羲淡笑著說沒關係。
胡琳一擺手,說:
“沒事,我家菜道道都是精品,豆豆兒你先陪哥哥坐一會,我和你舅舅說點事。”
梁坤不高興了,皺眉說:
“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唄。”
胡琳暗暗掐住他的腰,狠狠的瞪起眼睛:
“不行,就得現在說!你趕緊跟我過來。”
說著就硬拽著梁坤進了隔壁,留下伍羲和竇正麵麵相覷。
門“砰”的關上,胡琳靠在門上,冷冷的看著梁坤。
“誌強說你和韓禹然分手了?”
梁坤坐在大大的沙發中,歪著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一邊把玩著桌子上的筆筒,一邊說:
“是啊,分兩年了。”
胡琳瞪圓了一雙杏目:
“真……真的嗎?兩年……那兩年前他說要出國進修的時候你們就……”
梁坤點點頭:“嗯。”
“那你怎麼不和我說?要不是誌強,你是不是還打算一輩子瞞著我啊!”胡琳惱怒的吼他,一張白淨的臉生生憋紅了。
“誌強他們也是幾周前才知道的”梁坤笑了笑,很疲憊的樣子“也不是刻意瞞著,最早發現的是我哥,他還特意給我找了心理醫生,我不說也是怕你們擔心。”
胡琳咬著牙,很痛苦的樣子:
“怪不得這兩年你總不在北京呆著……可是……”她上前一步,握住梁坤的手,語調迫切而悲傷“可是為什麼啊……你們從十八歲就在一起,考學,出櫃都沒能把你們分開,你們還不是說好三十歲就打算出國結婚嗎?你不是一直把他放在心尖上愛著嗎?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你們明明那麼好……明明幸福得讓我羨慕……為什麼……”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誌強告訴我的時候,我本來是不相信的,我不敢給你打電話求證,不敢聽你親口承認……坤子……如果你們都不能一生一世,我說我等他的這些年,還有意義嗎……”
“……”
梁坤沒有說話,他輕輕摟住胡琳,感受著她的顫抖。
不知道啊……
琳姐,我也不知道啊……
梁坤閉上眼睛。
隻是,在他最艱難的日子,在那些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死於心痛的夜晚,即使他隻是在黑暗中聆聽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和那微弱的心跳聲。他也能知道自己沒有死。
感情這個東西也就是這樣,它曾經帶給你多少歡笑感動,就能在之後給予你多少難過不舍。就如同一場現世報,人們永遠在愛與被愛之間輪回,在幸福與絕望中掙紮著生存,誰都不能被豁免。
可是,即使在梁坤最最無望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死,倒不是他對這個世界有多麼的熱愛,隻是,人活於世,除了愛情之外,還有責任。正如現在,他和韓禹然分手兩年多,可也沒少了笑容。人們都說時間是包治百病的庸醫,他隻是覺得,既然彼此都說好放下,再難過不舍,也要克製自己,人難自救,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即是這樣,又何必再問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