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銀白的頭發在月光下看起來格外惹眼，紅衣美男在玉桂樹下翹著二郎腿，邊哼著小曲邊酌著美酒。
    “還算你有孝心，有了好東西也不忘記本仙。”
    “月老大人，你是不是該把正事辦了先？”
    “正事？啥正事？”
    “……”一旁的青衣少年滿臉黑線，提醒道：“某位仙君下凡投了個紅顏劫的胎，你是不是該擇個日子去瞧瞧如何了？”
    月老打了個酒嗝，又擼了擼自己的紅袖，調侃道：
    “我說青澤啊，白安下去投個胎，他自己都不急，你卻擔心得跟什麼似的，莫不是……看上他了？”
    青澤沒站穩，腳下一滑，立馬狗啃泥，起身後勃然大怒，上前就揪住月老的領子罵道：
    “你才看上他了呢！你全家都看上他了！”
    月老輕挑眉，語氣依舊輕佻：
    “青澤，本仙不過開個玩笑，你至於這麼認真麼？”
    青澤才發覺自己的確反應過頭了，遂鬆開月老的領子。
    下一秒，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扣住青澤翹翹的小下巴，月老微微眯住雙眼：
    “近看本仙才發現，澤兒這幾年越長越標誌了。”
    “呲呲—”
    月老可以很清楚地聽見磨牙聲，而這聲音是誰發出來的呢？不用猜，是正在被月老大人調戲的青澤君。而青澤磨牙，那絕對是他暴走前的必然反應。
    幸好，月老反應相當快，及時鬆開了青澤，並且在青澤反應過來前，閃得不見仙蹤，徒地空留下一句話“酒不錯，本仙帶走了。”
    此刻，青澤在原地跺腳也無濟於事了，那可是百年一釀的桃花蜜啊！
    在這裏，青澤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他和白安，哦不，是息恒仙君的關係。
    七百年前，南緣山。
    青澤初修成人形，需要山頂的長樂果來維持功力，一邊更加快速地晉級仙位。
    青澤自小在南緣山長大，長樂果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隻不過這樹與眾不同，十年發芽，十年開花，十年結果，十年落葉，也就是說這一來一回一個花期要四十年。
    趕巧地，現下正是長樂果結果的時節，而且距離結果期結束至少還有兩年的時間。
    很好，時間充裕，青澤收拾收拾準備出發。
    青澤至今仍舊記得，他出門的那天風和日麗，萬裏無雲，青澤在家門前伸了個懶腰之後就開始爬山。
    南緣山並不是什麼難爬的山，從山腳到山頂腳程兩日足矣。
    第一天天剛蒙蒙亮，突然烏雲密布，遮去星輝月光，原本正在逗蛐蛐的青澤突然警覺起來，豎著兩隻耳朵聽聽周圍的動靜。
    墨染青天，突然雷霆一聲，電光直射下來，青澤看見許多地鼠都逃竄了出來，才放目遠看，山頂怎麼冒著一個小火光？
    青澤覺得事不關己，正打算睡覺，突然又跳起來，馬不停蹄地趕往山頂。
    去他大爺的。
    青澤忍不住罵道，這電怎麼不偏不倚地砸到長樂樹上了？麵前聳立著黑黢黢的炭，現下還有火星子，冒著嗆人的白煙，連個果核都沒留下！
    青澤頹坐在地上，看來修行之路仍舊漫長，就連這條捷徑也給老天給堵了。
    青澤歎了口氣，突然覺得周身寒冷，然後脖子以下的部位就動不了了。
    “嗬嗬—守株還真的能待到你這隻笨兔子啊。”旁邊漆黑的樹叢裏走出一個白色的女妖。
    當時青澤資曆尚淺，所以沒辦法一下子看出這隻妖的品種，隻曉得一點，自己打不過她。
    於是決定嘴上討巧，青澤僵著脖子，一雙桃花眼勾人，“漂亮姐姐，你放了我好不好？”
    “放了你？嗬嗬—放了你我的晚餐就沒著落了。”
    什麼？晚餐？自己？
    青澤沒想到自己這麼倒黴，甜言蜜語沒用，於是邊掙紮邊嚎：
    “救命啊！救命啊！”
    “……”
    一陣清風卷過，屁都沒有一個。
    妖女亮出鮮紅的長指甲，張著血盆大口笑：
    “你這隻笨兔子，與其這麼賣命地叫，倒不如省點力氣，我可不想等會吃的時候，就怏怏的了。”
    說完就走到青澤身邊，在他白皙的脖子上舔了一口。
    青澤怔住。
    這算什麼？餐前吃豆腐？還是被這個長得白花花的醜八怪？
    青澤又開始奮力掙紮，奮力哭號。
    女妖嫌他太吵，於是施了個咒讓他閉嘴。
    女妖又一次張開血盆大口準備進餐時，天空轟隆一陣，一道紫電以迅雷之勢再次落到南緣山頂。
    青澤受驚不小，看著眼前那灘雪水，半天不敢言語，也沒太在意身邊多了個人。
    深紫的衣角在視線裏移動，然後那人在青澤麵前蹲下，口裏念咒，解了他身上的法術。
    這就是力量的懸殊啊！剛才還視他為魚肉的女妖，瞬間就被他幹掉了，太欺負人了！
    紫衣男子看著青澤半天不動彈還以為自己的解咒念錯了，正準備再念一次時，青澤就跪坐在他麵前，深深地一鞠。
    “多謝高人相救。”
    紫衣男子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不用，我也沒想救你，本來是想電那棵樹的，沒想到一個手誤，電歪了。”
    “……”
    提到樹，青澤又懊惱了，抬頭去看。
    樹已經完全焦黑了。
    紫衣男子又說：“現在越來越多的小仙利用這樹上的果子來修煉，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不妥。我來滅了這棵樹，也斷了他們的念頭。
    青澤點點頭，這下碰到真的神仙了！
    “還有你，要自己修行，別的什麼歪門邪道就別想了。”
    青澤又點點頭，神仙還和自己說話了！
    紫衣男子看著他的反應實在好玩，手輕輕挑起青澤的下巴：
    “好可愛的小兔兒，你叫什麼名字？”
    “青…青澤。”
    “青澤？好名字，我記住你了。”紫衣男子又笑一聲，拂袖走人。
    青澤跟上去，問了最後一句：
    “不知大仙尊稱？”
    紫衣男子摸了摸下巴，揚唇：
    “嗯……我叫白安，息恒仙君。”
    然後消失在青澤眼前，青澤站在原地，嘴裏默念了一次“息恒仙君”
    所以對於青澤來說，息恒仙君是個大恩人，若是沒有他當時仗義（誤打誤撞）相救，就沒有今天的自己。
    青澤一路蹦躂到九重天，透過通天鏡，看到了鏡裏的人：紫衣束發，樹下讀書。
    與當日一模一樣，是同一個人。
    青澤記得十天前來這裏看時，還不過是一個小不點的男孩，沒想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挺拔俊俏的翩翩佳公子了，一種“吾家有女（男）初長成”的心境恰可比擬。
    青澤看得正興，遠處兩個仙娥談笑而來，青澤動動耳朵，她們談話的內容就一清二楚了。
    “息恒仙君怎麼肯從南海出來了，這下去凡間投胎，壽終了就不用再去南海苦刑了。”
    “我早猜到你喜歡息恒仙君了，死丫頭你還不承認？”
    “我……我分明沒有……”
    “我先告訴你，就算仙君不用回南海，你也沒機會了。”
    “為什麼？”
    “帝後已經把雪芝女君許給他了。”
    “啊？憑什麼？”
    青澤一時失神，他也想問憑什麼啊？又聽得遠處兩人談話繼續。
    “是月老給他們牽的線。”
    青澤咬牙，又是這個月老!
    另一個仙娥隱約有嚶嚶要哭的征兆。
    “其實就算這回月老不牽線，你也沒機會了。”
    小仙娥紅著眼問道：
    “為什麼？”
    “你知道仙君這八百年呆在南海不邁出一步是為了什麼？”
    小仙娥搖搖頭。
    “那是仙君為了追雪芝女君。”
    青澤的小心兒碎了一地，他又看了一眼通天鏡裏的白安，果斷衝到兩個小仙娥麵前。
    兩個小仙娥看清來認人，先是一愣，然後連忙行禮：
    “殿下。”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其中一個小仙娥已經在冒淚珠了，不過現下青澤管不了那麼多了，對著另一個問道：
    “你說息恒仙君喜歡雪芝女君？”
    小仙娥紅著臉稱是，又接著道：
    “這件事是月老大人幫襯著仙君的，當年仙君私訪南海時，就是月老大人在這段時間佯變成仙君的模樣才瞞過天帝的手下的，不然仙君和女君的一樁美事不會這麼快成功的。”
    青澤後退一步，口中喃喃，’八百年未出南海一步。”
    三日後，青澤帶著兩壇子桃花蜜來訪月老。
    一推開門，一陣濃濃的酒風。屋內軟席上正躺著一個紅衣美男，那不正是喝高了的月老嗎！
    青澤踢開腳邊的空酒壇子，走到月老身邊，推推他：
    “喂！喂！月老，你快醒醒。”
    真的是喝醉了，月老雙頰泛著微紅，嘴唇微微張開，長長的眼睫閃動了兩下，然後細長的眼睛泛著水光睜開，看清了眼前的人。
    “青澤，你怎麼來了？上來陪我躺會兒。”然後拍了拍自己身前的軟席。
    青澤無意與他嬉鬧，直入主題地問他：
    “我問你，七百年前在南緣山上救我一命的息恒仙君是不是你扮的？”
    月老醉意愈甚，輕笑，口齒也不清楚：
    “你這個笨兔子。”然後又睡過去。
    青澤沒了耐心，低頭迫使月老看著自己的眼睛：
    “到底是不是？”
    然後，月老一個翻身，紅衣飛揚，煞是好看。
    青澤被他壓在身下，一張俊美的臉漸漸逼近：
    “噓！澤兒你別說話。”
    青澤突然感到臉頰發熱，心跳加速。
    “我……唔……”
    月老出其不意地吻了上去。
    青澤受驚過度，意料之中地沒有反抗。也許可能小幅度地回應了一把。
    其實青澤也沒做什麼，隻是稍稍張開嘴，月老就開始大肆侵略。青澤又沒有反抗，把雙手調整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配合著他。
    半晌。
    月老壓在青澤身上熟睡過去，夢中細細地在青澤耳邊囈語，熱氣噴在青澤耳裏癢癢的，但月老說了什麼他是聽得一個字也不落下：
    “小兔兒真可愛，真好吃！”
    一天後，一位仙君在路上與月老碰到，上前寒暄時問道：
    “幾日不見，大人眼角怎多出淤青，是何緣由所致？”
    月老惺惺笑道：“內人出手沒個輕重的，讓您見笑了。”
    而此時，正在桃林釀桃花蜜的青澤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