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離原一下車就直奔房間，他知道大哥還沒下學呢，就坐在房間的書桌前麵幹等，等了足足一個小時，沈馬也還沒有回來，這換在平常，沈馬也這個點都到家了，沈離原等得心急如焚，難免開始胡思亂想，哥哥一定是去找那個什麼藍了！一定是的！也許今天晚上他們就要一起去吃西菜了，吃完飯就一起去看電影！他就這麼等不及嘛！連禮拜天都等不到了嘛！
    沈離原越想越難過，低著個頭，眼睛裏都是淚水，強忍著才沒哭出聲音來。他正在自憐自哀，就看見沈馬也拎著一大包點心回來了，臉上是春風滿麵，這副沒皮沒臉的得意勁兒！肯定是去見那個什麼藍了！沈離原的火氣從早上開始熬到現在，呼呼地直往外竄，他隨手拿起一支擱在硯上的毛筆就朝他大哥丟過去，哭著吼道：“你還在回來幹什麼！”
    這毛筆上的墨水還沒有幹，這麼一甩過去就丟在沈馬也的左邊臉上，好大的一塊黑墨跡，看起來甚是狼狽，沈馬也下了課緊趕慢趕的跑去大柵欄的稻香村給弟弟買糕點，什麼核桃酥沙琪瑪棗泥糕的買了好幾包，就想回來哄哄這隻小饞貓高興，哪裏曉得還沒進門就著了這麼一道，心裏難免存了火氣，這個小東西現在的脾氣真的是無法無天了！他將幾包點心丟在桌上，一手死命擦著臉，瞪著沈離原說道：“你這鬧得又是哪一出！誰又得罪你了！你現在怎麼這麼不講理呢！”
    沈離原被他這麼一吼，就好像當心口被人掄了一記大錘，疼得他要嘔出一口血。好啊！還沒怎麼樣開始談戀愛呢！就這麼對我了！還說永遠把我放在第一位！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騙子！混賬！王八蛋！
    他鬧起脾氣來也是不管不顧的，看著桌上的幾包點心，他拎起來就亂扒亂撕，這點心都是用牛皮紙包好，然後用繩子紮起來，每樣點心分開來包，然後再紮成一摞，被他這麼一扯，牛皮紙破了，繩子不斷，那些個核桃酥沙琪瑪就都被碾碎了漏出來，桌上到處都是碎屑，沈離原還嫌不夠，將那一大包用紙連在一起的糟糊了的點心重重地往地上一慣，嘴裏大罵道：”誰稀罕你的點心！誰稀罕你給誰吃去！”
    沈馬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臉上的墨跡被他越揩越大，半張臉都黑了，憤憤地丟下一句：“你簡直不可理喻！”甩了門就走，沈離原看他走出去了，又操起桌上的一塊硯台朝他哥哥的背影重重的丟出去，大吼一句：“誰講理你找誰去！”
    沈馬也黑著半邊臉去衛生間洗臉，胡利祿給他拿來香皂，小心地問道：“大少爺，您臉上這是怎麼了？”
    沈馬也在臉上呼呼拍了點水，然後打上肥皂，無奈地說：“小東西弄得，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一回來就跟我發了老大的火，他的脾氣現在真的是。。。。。。都是我給慣的。”
    胡利祿歎了口氣說道：“大少爺，不瞞您說，今個兒我去接小少爺，因為車子拋錨晚了十分鍾，他也衝我發火了，我都沒見過小少爺發這麼大的火呢！”
    “啊？這麼說，小東西是在學校裏被人欺負了？”沈馬也打開水龍頭把臉上的泡沫衝幹淨了，臉上的墨跡也洗幹淨了，還透著一股清香。
    他一想到弟弟在學校被人欺負了，剛剛挨毛筆吃墨水的事立馬忘到九霄雲外，他接過胡利祿遞過來的毛巾，擦了臉，就回房找弟弟，準備為他主持公道去了。
    沈馬也推開房門，見門口地上一個砸爛的硯台，墨水濺了一地，他笑著搖搖頭，看外屋沒人，就朝臥室走去，床上被子裏鼓鼓的一個人形，不是他那個暴脾氣又愛撒嬌讓他束手無策又愛又恨的寶貝弟弟還能有誰，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坐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湊近了說道：“你手都不洗就上床睡覺了啊，不嫌髒啊？”
    沈離原平時是個有點小潔癖的，他大哥有時候在床上坐一下，他就要過來進行教導：“你褲子外麵東坐西坐的不幹淨，多少細菌呢，你怎麼可以直接坐在床上。”
    沈馬也每次都無奈的站起來，好聲好氣地認錯：“沈離原班長，我下次不敢了。”所以他倆的臥室放了兩把椅子，這也是沈離原班長的規定，不換睡衣，誰也不能坐在床上。沈離原剛剛又捏點心又甩墨盒的，手上肯定是又黏糊又髒。
    沈離原聽他這麼一說，他的小潔癖瞬間就起作用了，這心裏就像那幾隻小蟲爬來爬去似的，一雙手黏糊糊的小手在被窩裏怎麼都不自在。他躊躇再三，終於在被窩裏把一雙手伸出來，手心朝上，舉了個投降的姿勢，放在頭頂，一個腦袋還蒙在被子裏。
    沈馬也看著他的一雙手，果真黏糊糊，黑漆漆的，他起身去攪了一條濕毛巾過來，拉起沈離原的手，給他仔仔細細地擦，一邊擦一邊逗他：“嘖嘖嘖，這手是摸了煤球了還是攪了糖漿了，怎麼髒這麼粘，咱這被窩今晚還有法兒睡麼！”
    他話一說完，沈離原兩隻小手就往外掙，沈馬也一隻手捏住弟弟兩隻細細的手腕，一隻手掀開被子，就露出沈離原嘟著嘴瞪著眼的臉蛋兒，因為手上跟哥哥較勁，臉都紅了。
    沈馬也怕弄疼他，隻好放手，笑嘻嘻的說道：“怎麼了，沈離原班長，是誰今兒個惹您生氣了？告訴哥哥，哥哥幫你報仇好不好？”
    沈離原難耐的在床上一蹬，坐起來靠在床頭，兩隻手插在胸前，臉瞥向另一邊，偏偏不看沈馬也，甕聲甕氣地說：“你今天放學是不是去找那個什麼藍了？”
    “哪個藍？”沈馬也一頭霧水，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坐到床上去摟這個別扭的弟弟，屁股剛一沾上床沿，沈離原就別扭地瞪著他，沈馬也知道弟弟的潔癖又發作了，笑著說道：“你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今兒個我換床單還不行嘛。”他說著幹脆蹭掉兩隻鞋，擠到沈離原身邊摟著他，委屈地說：“我一放學就去大柵欄給你買點心去了，一分鍾都沒耽誤，哪裏知道一進來你就請我喝墨水。”
    沈離原知道自己冤枉人了，可惜了那些點心了。但是禮拜天的事情呢！那總沒有假的吧！哼！絕對不能這麼輕易地原諒這個不做臉的大哥！
    他虎著臉，斜著眼睛看著沈馬也：“你周末要到哪裏去？”
    沈馬也一看他這個表情語氣，心裏就明白了，本來是想瞞著弟弟偷偷去的，也不知道哪個愛嚼舌根的告訴他了，隻好坦白從寬，沈馬也笑的極其不自然：“嗬嗬，你說禮拜天啊，我是約了個同學去吃飯看電影的。”
    “同學？你放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約的就是那個什麼藍！”沈離原平常是髒話都不說一句，今天是氣急了，小紳士都不要當了。
    沈馬也悻悻地說：“施藍笙也是我的同學嘛，我又沒騙你的。”他頓了頓，像下了巨大決心似的開口：“夢珩，哥哥想好了，我要跟施藍笙談戀愛，你，你以後也別為這事跟我發脾氣好嗎？”
    沈離原抬起頭看著他，仿佛一時間沒理解，也不敢相信。聽別人說是一回事，聽哥哥親口說出來，那感覺就像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拿刀子一下一下的剮，疼的連憤怒發脾氣的勁兒也沒了，隻剩下悲傷無力。
    沈馬也別過頭去，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是喃喃地說：“你還小，以後長大了就會明白的。我說過，不管談戀愛也好結婚也罷，你是我弟弟，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