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忠義之言,自欺欺人的謊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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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大事也已塵埃落定,我也須得回朝麵對那驚風駭浪去了。自打議和這個事情以來,我忽然覺得我的心變大了,變得不像是從前那般,好像隻容得下絡連一人,連年的征戰,邊城百姓苦不堪言,各地因軍餉年年上交的賦稅越來越重。說實話,以前這些種種,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不知從何時起,我開始追問自己,我這些年的一切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對,我的確是保家衛國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我的私心其實完全是為了絡連。那個我一心心心念念的男子,他想要的我就去幫他得到。可是然後呢,譯城百姓被屠城無一幸免,我八哥替我一箭也走了。我永遠也忘不了我撤去使龍城時的那個中年婦人看我的眼神,她的孩子一個踉蹌要跌倒,我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抱起她,可是我的手尚未沾到小姑娘的衣袂,他娘早已慌慌張張的把她拽過了身旁,眼裏充滿了深深的驚恐,還有掩不住的恨意,那種恨怕交織的眼神讓我一瞬間心涼徹骨。是啊,不管我在煙國是多麼的受人稱讚,是何等的仁義無雙,在對方的人民眼裏,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魔!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何為忠義?忠義就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君主為了自己而編出的一個巨大的幌子,一個讓人逃不出的幌子。你若是忠義,那你就該對主上提出的一切意見完全順從,可是主上若是錯了呢?一旦你指出來就是不忠不義,但是放任君主的錯誤你仍舊是不忠不義,當臣子們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時往往會選擇前者,這樣就完全順從了當權者。所以,這條臣子的首要準則讓我不得不拍手稱讚,這真是一個絕妙無比的圈套!
就在回京前夕我竟生出了這許多感概,難道我真的要從此跟絡連分道揚鑣了?我心裏煩的很,覺得要是爹爹活著就好了,我就可以跟他把這些一股腦的全倒出來,可是現在,誰來與我解這滿腹愁怨呢?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裏望著黃天漫漫,心裏對這個地方竟然生出一種親切感。我呆過的邊城無數,這裏是條件最惡劣的一個,更是讓我血淚俱下的一個地方,縱使它讓我失去了很多,可也讓我更認識,到明白了很多,我這樣坐著,竟不知道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他原來也可是這麼安靜的一個人。我們兩就像多年未見的摯友重逢般,沒有過多的話語,隻是靜靜地坐在一起,我一直不敢承認,其實不知為何,越來越多的接觸讓我心底生出一絲絲惺惺相惜的情愫,讓我很糾結。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開口問我:
“想過以後的日子嗎?”
他這突兀的一句話卻勾起了我無數的回憶。我心底苦笑著歎了一口氣,我終究還是一個女子,我當然想過。我以前想的是:我和我喜歡的人一起並肩作戰,一起豪飲暢談,或許我們會成為一段傳奇,一番佳話。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想著有一天我能不再殺戮,我能和我愛的人一起在一個寧靜的地方,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就這樣到永遠。爹爹以前常說,人要是心累了,就會覺得平淡是真,安寧是福。我當時笑答:“那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人活一世,當然是轟轟烈烈,快意瀟灑,回頭來,才不枉此生。爹爹看著我笑而不語,現今,我才懂得爹爹眼中的意味深長。隻不過,現在我身邊已經不再站著我愛的人。
他看我這樣沉默半天沒有說話,竟像是知道我在想著事情,絲毫不急,仍舊是靜靜地坐著,我思慮半天,覺得還是不好回答,索性把問題再拋回給他:
“那你呢?”
本來他不用回答我的,可是他居然開口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
沒有想到他會回答,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句話,我兩互相看著,開始大笑起來。
氣氛開始有點熱鬧了,我還是很好奇,對他謎一般的一切,這樣一別,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不管他是說與不說,我都決定要再問問他。
“這位公子,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他卻又是料事如神,可是還不忘了譏諷我兩句:
“想問什麼就直接說,你這樣,我隻能回道‘朋友是算不上了,可是大恩人三個字我覺得還是擔當的起的。”
我心裏暗暗地罵道,自視甚高的家夥。他卻真的告訴了我:
“我是北戎人。”
隻這一句,這一驚可著實不小啊!
“那你為何身在煙國西戎邊界地帶?”
“我隻是出生在北戎,我的祖上是商人,到了我這一輩還是一樣,所以我未有固定的居所,隻是在煙國,北戎之間來回,有時候也會到比較遠的地方,就比如這裏。”
他這不和我交代還好,這一說,我覺得大有疑惑啊,
“商人?到這裏做生意?”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滿是探尋的不懷好意,我就這麼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找點說假話的破綻出來,可是被我這麼盯著,這人根本就是不以為意。繼續說道:
“我們祖上是經商的,走過的地方也多,認識的人自然不少,我這種行走江湖的人,學些防身的是必須的,所以會點什麼的也不稀奇吧?”
不就會控製幾個殺人的蝴蝶,會煉幾瓶神奇的迷藥嗎?對,一點也不稀奇!我在心裏暗暗憤恨道,但是也有一絲莫名的喜悅,這下我也算知道他的一些事了,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
“你為何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認識的是我,在你眼前活生生站著的這個人,名字那些乃身外之物,知與不知又有何區別?”
我雖在心裏不由得對這句深得我心的話稱讚一聲:這人的確值得相交,但嘴上卻仍的還回去:
“那你已知曉了我的名字,這可不就是不公平了?”
“風將軍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難道風將軍也必得知道全天下統統知曉你的人,那風將軍可真是大有決心啊!”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在鬥嘴上我平生第一次碰見了對手,這不但凸顯了我的窮矯情,還更映襯的他是如此的灑脫大氣,我有些語塞,他卻冷不丁的給我來了一句:
“你放心,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的。”
我有些詫異的回過頭看著他,剛想問問他何處此言,可是他卻像是自顧自的說:
“哎,天也不早了,明天還要繼續趕路,早點睡了!”
然後就大搖大擺的走回去了,看著他難得的滑稽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猛地我發覺我已經在這個人麵前可以無所顧忌的笑了,一如十年前那個未經世事的風蕪,我的心像是被什麼震了一下。我抬頭,卻是一夜星無語。
第二天等到我要率大軍回京的時候,我跟這裏的將士們一一告別,搞得磨磨唧唧的,三哥邊上一臉狐疑,我平日裏是最討厭這種虛節的,其實我想等等那個人,再見他最後一麵,可是我不知道他原來早已走了。直到路上的時候,三哥才給我一個東西,說是他昨晚走的時候看我的房裏燈已滅,就交給了他。我以為昨晚他臨走說的那句話是跟我說,沒想到卻真的是說他自己。接了過來後一看,方方正正的小盒,上麵的繡工精致非凡,像是個姑娘的首飾盒。打開以後,隻見一串像被雨水洗過的瑩潤紫玉串珠,仔細打量這成色,不是凡品,我伸手抹去,涼意自珠串由指尖傳向全身,我關上了盒子,心裏倒有了幾分疑惑。他應該知道我不是喜愛這種東西的人,可為何還會送我?
三哥倒是很好奇:“他不讓我打開,裏麵是什麼呀?”
“不打緊的東西。”我慢慢的回了一句。
收好東西後我略一回頭:“傳令眾將士,大家趕緊著點,盡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