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南宮翊不驚不擾的麵孔上，多了幾分嚴厲，卻也向她伸出了那修長的手。
    見老頭兒並未追究剛才自己所說的話，怕是沒聽到吧，所以剛收回去的膽子，又大了起來，潵起潑來了，將那個歪脖子樹，抱得更緊了，“不下來，打死也不下來。”下來就是找死！
    南宮翊皺了皺眉，“真的不下來？”
    “小女子說不下來就不下來。”一句話，看你能把我怎麼辦？
    南宮翊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拿她沒有絲毫辦法。
    正在得意的慕小蘇，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慌大叫，“慕小鬼，蛇……你身後！”
    “啊……”慕小蘇慌忙站起身來，腳一滑，直接從歪脖子樹上掉了下來，啊……的一聲還沒叫完，活活憋在肚中，卻發現沒有想象中落在地麵，屁股開花的疼痛，反倒落在了一個暖暖的懷抱中。
    慕小蘇潛意識中確定安全了，俏皮的半睜眼，南宮老頭那張絕世芳華、翩若驚鴻的臉，出現在她放大數倍的瞳孔中。
    他眉頭雖是高高皺起，眼角卻帶著笑意。
    她眼中雖是怒火難平，心頭卻小鹿亂蹦。
    她低頭羞澀宛然一笑過後，突然想起剛才背後的聲音，立刻從南宮翊的懷中跳了下來，對著夜空大喊一聲，“螭龍…你等著，我和沒完…”
    “折騰了這大半晚上，你也該夠了。”南宮翊一貫溫雅的聲音中，摻雜了幾分怒氣。
    “哼…我折騰？還不知道是誰在折騰呢？一見那潑婦就把持不住了？忘了我是你徒弟，還將我想了大半年的寶貝都白白送給那潑婦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經算好了，要是將瓊漿玉蓮換成銀子，起碼要值五千……”南宮翊剛開口說一句，慕小蘇噼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最後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捂住嘴，兩個眼睛瞬間定神，已覺大事不妙，走人要緊，“重，色，輕，徒，哼…桑兒，我們走。”
    “蘇兒，不要再鬧，為師有話要與你講。”南宮翊淡淡而言，拉住慕小蘇的細胳膊。桑兒趕忙知趣的先行離開。
    “說吧！如果是為了指責我的話，那‘您老人家’就不要再說了，我耳根都聽出繭來了。還有這件事上，您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錯誤，本來就是那個潑婦的不對。”慕小蘇朝他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坐在樹兜上，嘟著嘴可憐兮兮的說道。
    “蘇兒，為師並未要指責你，你也不小了，以後這性子也該收斂些，莫要一天到晚四處惹是生非。”
    她不服氣站起身來，雖然人比‘南宮老頭’矮一大截，但頂嘴的氣勢不能輸，“我哪裏惹是生非了，要是真有，那還不是你慣的。”腦袋瓜子一轉，眨了眨眼，癟嘴哈笑，看著南宮翊道。
    “為師，也慣不了你一輩子。”他皺眉一歎。
    “為什麼？”她驚聲問道。‘難道‘南宮老頭’要因為這件事將我趕出師門？’
    “蘇兒，如今是大姑娘了，總歸是要嫁人的。”他溫文淡笑，袖手身後，卻也滿留傷痕。
    “噗…你就別和我開這種玩笑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敢收留我，誰還敢要我啊！反正我這一輩子是跟定你了。”慕小蘇撒嬌的拽住南宮翊的衣袖。
    南宮翊身子一僵，突然止不住的咳嗽了數聲，“傻丫頭，哪有一輩子跟著師父的。”
    慕小蘇趕忙為南宮翊拍了拍背，悶頭考慮，‘師父不讓我跟著，難道是要給我找師娘了？想要過二人世界的生活？也不對啊……師父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啊？不是還待考察嗎？’
    她的額頭蹭在他的胳膊，喃喃撒嬌，“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賴著你。”
    “有些早已注定……”他的聲音很淺，淺到誰也聽不見。
    “南宮老……師父，你說什麼？”
    他利落的拿掉她拽著自己衣袖的嬌手，“你父親來信，讓你有時間回家一趟。”淺音一落，抬頭一眼，花落四濺。
    “什麼？我才不要回去，他規矩那麼多，隻要一見到他，我就渾身不自在。”她跳起身來，與南宮翊拉開了長長的距離，心虛的背過身，眼珠不停轉動，兩手來回畫著圈。想想前些日子她把她家老頭喜歡的那幾樣寶貝全部都拿去當了，現在都不知道去了誰的手上，現在回去不被打死才怪。她突然發現她這條小命能保到現在是多麼不容易，南宮老頭常常置她不顧，老爹派人四處追殺，誰都想要！
    “不回去也可以，為師書桌上的心法，頗有些趣味，你拿去抄十遍。”他淡然一笑，風輕雲淡的轉過身去，一襲白衣，幾絲繚繞，幾絲寂寥。
    “啊……那…那還是算了吧！”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隻好妥協。提步追上南宮老頭，一走一跳，調皮搗蛋的跟在他身後。
    他時而快步，時而放慢腳步，時而側目看她幾眼。
    她看了看漫長的黑夜之路，再看了看自己這一雙腳，眼睛一眨，一計上了心頭，“啊…”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抱著腳哭哭滴滴道，“好痛啊，好痛…師父…我好像崴到腳了，走…走不了了。”
    南宮翊屈身蹲下，那張極美的臉上幾絲狐疑的打量著，這個素來一肚子壞水的徒弟，“讓我看看。”
    手還沒碰到慕小蘇的腳，她立刻將腳藏了起來，眨巴眨巴眼又是一陣可憐兮兮，“師父，痛…師父，你不要管我好了，你先走吧！等天亮了，我就直接回家去了，當然要是還活著。”
    他無奈的看著慕小蘇，有時候明知她是故意的，她是在捉弄自己，但還是不由得去溺愛。
    他輕聲一歎，轉過身去，九轉星目失了方向，她有些小失望，她就知道他不會上當。
    “上來。”
    看著蹲在她身前的背影，她雀躍的一笑，高興的趴在了她一直熟悉的背上，熟練地為他將長長的發絲理在他身前。
    貪婪的趴在他的背上，細聲細語，朦朦朧朧的問道。
    “師父，你的頭發真順。”
    “師父，我上次送你的發帶你為什麼不用？”
    “師父，你的背好舒服，好想能這樣靠一輩子，聽你講一輩子關於上古神仙吟月與小神仙君翊的故事。師父，你說書上也沒寫他們的結局，你說他們的結局是什麼？”慕小蘇可能是這些日子的奔波累了，剛趴在南宮翊的肩頭就稀裏糊塗的睡著了，腦中還一刻不停的惦記著南宮翊書中的故事。
    一直不答話的南宮翊，身子微微一僵，頓了頓腳，突然說道，“沒有結局，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睡夢中的慕小蘇朦朦朧朧的驚醒，答道，“怎麼可能沒有結局，隻要還有愛，他們就還是會在一起。”
    再看一眼，他的肩頭已經傳出了淺淺的鼾聲，他澀然一笑，那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心，漸漸翻江覆海。
    夜已淨白，以往不盡的天邊魚白漸漸翻開，葉落拾起失落，迎接黎明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