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弈站在高山之上，目視著三人漸行漸遠，不發一語。
    他身邊站著一個身著鵝黃色裙衫的女子，女子手中握著一隻號角，絕色的麵容上，一雙鳳目流轉著淡淡的金色華光，柳眉卻是輕蹙的，堅定之中透著一股淡淡的幽怨，更讓人心生憐惜之情。
    軒轅弈看了半響，忽道：“你為何不去見他一麵？”
    漣灩眼睛閃了閃，沒有說話。
    軒轅弈搖頭，“真不明白，那等狂妄自大的人，為何會有人喜歡？”
    漣灩略微側頭，眼神不善的看著他，“軒帝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那情蠱之毒可不是好相與的。”
    軒轅弈驚訝的一挑眉，“你這是在關心他？我沒有聽錯吧？”
    漣灩神色複雜，頓了頓，她歎了口氣，“他於我們有大恩在身，是我們為了一己私欲背叛了他，這次行動我會盡力配合你，事後，隻望你好生相待於他，隻要有他在你身邊一日，鮫人族與穹天國便永遠是盟友。”
    軒轅弈第一次正眼看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他道，“看不出來，你也是個坦率的人。”
    漣灩輕輕一笑，“鮫人族相比於人類，總是自私一點的，我隻是在親情和愛情之間選擇了愛情。我不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事，即便最後萬劫不複。”
    軒轅弈點點頭，“你放心，月琉在我穹天國，隻會比在大海還要幸福，我會讓他逍遙自在的安度餘生。”
    漣灩釋然一笑，“如此，也算了我一個遺憾。”
    軒轅弈一手後背，視線重又看向幻月琉消失的地方，“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
    漣灩深吸口氣，緩緩吐出，“是該走了，此次事畢，一切恩怨也該到了結的時候了。”
    說罷，縱身一躍，當先從山坡上躍了下去，軒轅弈輕輕提氣，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走出山林後，水琰玥牽著幻月琉的手東拐西繞的從一處隱秘小道進了另一條支流，直接化出魚尾進了水中。
    身後幻引淵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始終沉默的跟隨著水琰玥的動作，如果不是入水時響起的水聲，幻月琉都要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
    好似自從在水琰玥說了要毀約之後，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幻月琉倒是不怎麼在意，與他來說，水琰玥這邊越亂，他才越是高興。
    魚尾在水中輕輕擺動，瞬即便遊出一大段距離，他細細查看著四周的地形，發覺越是遊動，周遭的水流便越是湍急，可這裏明明已不是上遊處，中遊的地形平緩趨直，如何能有這麼極速的流動？
    越想心裏越是不安，幻月琉忽而魚尾一擺，止住了身形。
    他側頭看向水琰玥，眼睛微微睜大，嘴唇顫抖著，不可置信的道：“你瘋了……”
    水琰玥不置可否，“我是瘋了，早在宮變那一夜，你不就知道了嗎？”
    幻月琉魚尾一擺，朝著水琰玥的腰側重重甩了一尾巴，他氣憤道，“蘇州地下水流何等的龐大，你竟然將所有水道彙通於一處！怕是耗盡了不止一隻鮫人的靈力吧！”
    水琰玥揉了揉被幻月琉甩到的腰側，漠然點頭，“不下百隻。”
    幻月琉直接被他氣的不能言語，半響，吐出兩個字：“畜生！”
    鮫人是以靈力維持生命的，沒有了靈力的鮫人，隻有死路一條，水琰玥竟然為了一己之私犧牲百多隻手下性命，這對於本來就數量不多的鮫人，可謂是一大打擊，也難怪幻月琉會氣成這樣。
    這時候，始終沉默不語的幻引淵突然開了口，“為了愛情，鮫人可以做出任何瘋狂的事情，你該慶幸他隻打通了半個蘇州水道，不然，可不止這百隻鮫人的數量了。”
    幻月琉嘲諷的笑了，他目不轉睛看著水琰玥，道，“如此，我還該感激你了？”
    水琰玥被他的目光看的不甚舒服，不自然的擺擺魚尾，低聲道：“我知道你已經對我失望透頂，與其和你漠然兩對，不如讓你更恨我些，至少你現在是在與我說話，而不是同這幾天一樣不屑理會。”
    幻月琉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怒笑道：“好！好！好！水琰玥，你好！”
    他一連三個好字出口，忽而身子一顫，唇角一縷鮮血溢出，很快便被湧動的江流融入了水中，卻是直接被氣到傷了心脈。
    水琰玥一驚，立馬上前查看，幻月琉捂著悶痛的胸口推開了他，深吸口氣，吸入的水流又從耳鰭之後的魚鰓排出，融入水中消失不見。
    勉強穩定了氣息，幻月琉緩緩抬頭看向水琰玥，一字一頓道：“我現在真後悔，那時候竟然收了你在身邊。”
    水琰玥臉色瞬間慘白。
    幻月琉閉上眼睛，仰天長歎了口氣，“你說，為何小時候那麼乖巧的孩子，現在會變得如此瘋狂？”
    水琰玥低下了頭，默默的握緊了拳頭，沉默不語。
    良久，他低聲道：“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不喜歡我的人。”
    得不到，日思夜想，便瘋了。
    幻月琉自嘲的笑了笑，魚尾在水中輕擺，轉過了身子朝前遊去，不再看他一眼。
    怨就怨，他選錯了得到的方法。
    怨就怨，他們之間有了那一次背叛。
    怨就怨，他終歸是水琰玥，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他於他是親人，而不是愛人。
    這一段沒有結尾的愛情，終歸隻會埋葬於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