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替身(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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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替身(二)
    明清殿裏的兩個小太監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著地,哆哆嗦嗦的,直冒冷汗,卻始終不敢抬頭往上看一眼。從小就跟在二皇子身邊的太監小弦此刻一臉驚呆狀,始終沒回過神那兩個太監剛剛講的是什麼意思,站在小弦旁邊的李子明白了一臉擔憂地望著他陪伴了這麼多年的主人,神情沉重,心裏也直哆嗦,不敢看方易君的臉色。二太子方易君一隻手托著上等的白瓷杯,一隻手就這麼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人坐在明清殿的主座上,也沒見他從哪裏發力,隻見原先上等的白瓷杯酒就那麼碎了,指間流出鮮紅的血來,美麗而妖豔地緩緩地往下流淌……方易君臉色有些慘白,故作平靜地問道:“你說什麼,在說一遍!”一字一句竟是咬出來的一般,分外沉重。
    兩個小太監看著二皇子的樣子,哪裏敢再說,隻是在地上直哆嗦求饒。
    他們知道二皇子的母親香玉娘娘雖然被壓入冷宮,而二皇子也不受皇上寵愛。但是,卻是個難纏的主,身邊的全是自己人,小弦,李子,彩蝶,彩雲哪一個都對他忠心耿耿。一張臉總是無悲無喜,墨黑的眼裏深的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麼。一開始還有些不懂事地太監,仗著資曆刁難,但那些人都被教訓得很慘,到後來沒人敢了額。
    不見得誰和他走得近,卻也沒人敢欺負他,總之,是個不能得罪的主。
    “嗯——問你們話呢?我說的話對你們都不管用了是嗎?!”方易君眼裏充滿殺氣。
    跪著的太監都快要整個人趴地上了,皆是一驚,其中一個一哆嗦,顫抖著慌忙喊道:“二皇子饒命,二皇子息怒……是……是皇上……說……說……派您……代……代……代替……太子……出使劉國。我們也隻是奉命傳話啊!二皇子饒命!二皇子息怒!……”
    方易君閉上了眼,從喉嚨深處沉沉地發出一個字:“滾!”
    那兩個太監趕緊連滾帶爬地滾出了明清殿。
    李子揮退了其他人,此刻殿內就隻剩下主子和他兩人。
    李子站在方易君身旁,就這樣,時間和空間仿佛靜止一般,殿內靜的可怕。
    過了許久許久,李子在一旁神情凝重地喚了聲:“主子……”
    方易君這才睜開沉重的眼皮,目光竟有些渙散。
    時間像沙漏一樣緩緩流淌,又像是傷口在滴血一般清晰。
    李子輕輕道:“主子……您想哭就哭吧……”
    方易君緩緩轉動著頭,渙散的眸子看著李子,緩緩道:“老李……”
    李子已經年過四旬,原先是方易君母親香玉娘娘的貼身太監,後來被香玉娘娘派給方易君,跟在方易君身邊照顧他。所以方易君習慣叫他老李,對方易君來說,李子反倒更像慈父。而他的那個父皇……
    方易君側過頭,看著殿門又緩緩閉上眼,聲音弱到微不可聞:“虎毒不食子啊……”
    他的父皇有還不如沒有的好。
    一滴淚迅速地從眼角劃過他優美的側臉,最終消散無痕。
    在這深宮之中,有不得寵,光是活下來,就可見其不容易,更何況能夠不受欺辱,可見方易君又豈非善類,站在禦書房,方易君跪在房中,青磚十分冰冷,甚至有些刺骨了,但他腰仍是挺得很直,墨黑的瞳直視方術。
    方術看著他,緩緩道:“你知道這次的國家已處於十分危險的時刻吧。所以這次請劉國派兵非常重要,這決定了是否能保住江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又繼續看著他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劉國派兵的請求。”方易君還是直直地盯著他,方術也隻是接著道:“太子是未來的君王,是不能有任何汙點的。”
    方易君瞳孔收縮了一下,臉有些蒼白:難道他就可以嗎?是的,父皇想來厭惡他,他知道。父皇向來疼弟弟,他也知道。他想那是因為弟弟將要成為皇帝,所以才會這樣疼他。但是他真的不明白父皇為什麼要討厭他?心裏不禁隱隱有些抽痛。
    方易君低下頭,眼裏有隱忍的晶瑩在閃爍,故作平靜道:“兒臣知道了,兒臣先告退了。”他剛剛講的話意圖明顯,態度堅決,自己又何必多費口舌呢?
    說完,緩緩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方易君暗暗策劃著如何帶著他的母親離開皇宮。
    如果……他能收回成命就好了……他的……父皇……
    方術突然從後麵幽幽地傳來一句:“冷宮裏的香玉住的可好?”
    方易君身形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內心有些驚恐,僵硬道:“別忘了她是您的女人。你不能傷害她。”
    方術道:“別忘了我是這個國家的君王。”
    驚恐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拖進黑暗無邊的深淵。
    他整個人就猶如溺水之人,已經奄奄一息,卻還被水裏的海怪毫不留情地撕咬一般。
    痛的有些撕心裂肺了。
    離開,快點離開,他竟然還奢望他會收回成命,他真是太傻了,他沒有那樣的父皇,他得趕快離開那個惡魔的身邊。
    不是早就習慣了嗎?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老李,老李!父親什麼時候來看我?!今天,先生誇我了!”這是四歲的他,一臉天真地扒著老李的袖子,興奮地問,墨黑的瞳裏滿是期待,就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星,閃得人炫目。
    “老李老李!今天學堂裏就我第一呢,父親什麼時候來?!”這是五歲的他,趴在老李身邊癡癡的問。黑白分明的眼,墨黑的瞳裏是渴盼。
    “老李!老李……父親是不是不會來這,我們去找他吧。”這是六歲的他拉著老李想要去找那個叫父親的人,想要見他父親一麵,從出生到現在,他竟一麵也沒見到他的父親。
    “老李,父親是不是不要我了,父親是不是不要我了……”這是六歲的他趴在老李腿上,在如血殘陽下,輕聲問道,墨黑的瞳裏滿是不忍觸碰的憂傷。
    之後幾個月他終於見到了他的父親,不過他已經不是他的父親的,他需要叫他父皇,那時的他才六歲,看到那個九五至尊的男人,看到他的父親頒下詔書,他成了二皇子,這個典禮中,他的眼始終看著那個男人,而他的父皇始終沒看他一眼。他的父皇含笑地看著他的第三個弟弟,原本是三皇子的人,現在是太子了。
    在晚宴中,他是不被需要的,他是多餘的那一個。他就那麼靜靜地坐在角落,自己獨酌。
    從小被太監欺負,他已經學會自保了。
    之後那些奴才便不敢再欺負他。
    從小渴望父親的他,在等待中漸漸地以為不在渴望了。
    他覺得他能很好地整理自己的心情。
    他以為沒人能傷得了他了。
    這一夜,他更加明白。
    原來,他……從來就沒有過父親。
    這一夜,他忽然失去了所有鮮活的色彩,開始麵無表情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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