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急於嘴上懲治他人，像自己從未犯錯。人們常刁難示弱的老實人，卻不去挑戰真正罪大惡極的權威者。不要動不動就傾其所有，與其卑微到塵土裏，不如留一些驕傲與疼愛給自己，最卑賤不過感情，最涼不過人心。
    我拉著行李箱剛走出小區不遠，就有人緊緊地拉住我，怎麼甩都甩不掉，轉頭看去，那張急迫的臉映入我的眼眸。
    “星辰！星辰！”李浩霖皺著眉問，“你要去哪？”
    “李浩霖！放手！”我咬著牙看著他，冷哼一聲，“我不是張佳譯！我是林星辰！你愛的是張佳譯！不是我林星辰！清楚了嗎？”
    李浩霖抬眸和我對視，突然開口道：“星辰！你想聽故事嗎？”
    “我對你們的那點破事沒興趣！”我推開他冷笑著說。
    他扣住我的肩膀，低吼著：“星辰！你必須知道！因為現在我喜歡的人是你！單純的隻是你林星辰！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掏了掏耳朵，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我改變主意了！寧可聽你說這些讓我惡心的話，還不如聽你們的故事！”
    “我們找個地方吧！畢竟大街上不方便。”
    他帶我到了附近的一家星巴克，叫了兩杯咖啡，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開始說他的初戀：“我是高中認識佳譯的，剛進高中的時候，我老被他們高三的人欺負，是他幫我解的圍！還帶我回家，幫我包紮傷口。那個時候，照顧我的姨夫生病去世了，我沒地方去，佳譯收留了我，讓我住在他家裏，我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他的。後來，他考上了大學，那一天，他帶了一個男的回來，跟他父母出櫃了……”
    那天的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張嘉譯在高考填完誌願後帶著一個人到了家：‘爸媽，這位是駿逸，我的高中同學。’
    ‘是同學啊！快進來坐吧！’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深吸一口氣，對他爸媽說：‘爸媽，其實……我和駿逸在一起已經三年了……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的父親處於創業階段，母親又是個人民教師，再加上那時候思想觀念沒有那麼開放，當庭發了火：‘佳譯，你什麼意思？你是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過完這輩子嗎？’
    佳譯攥緊了駿逸的手，低低地說：‘爸媽，我知道你們可能暫時接受不了！你們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可以證明。’
    他的父親激動地吼著：‘證明什麼？證明你們兩個不是變態？證明你們兩個在一起，我們家不會遭受別人白眼？還是證明你們能傳宗接代？’
    ‘爸！’
    佳樂從書房裏走出來，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尷尬的場麵，對老頭子吼著：‘爸！你說這話太過分了吧！哥哥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而且現在時代不同了，兩個男人在一起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父親創業上遇到了些難處，心情本來就煩躁，對佳樂斥責道：‘你給我閉嘴！這還輪不到你教訓我！’
    處於叛逆期的佳樂心裏一陣反感：‘爸！你總是這樣！以為自己是個權威者！非要自己主宰我們的一切！哥哥現在得到自己的幸福，為什麼你還要指責他！’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我還要祝福他們嗎？還是說你也是同性戀？’
    ‘你別惡心我！把我和他們扯到一起！想讓全家都成變態嗎？’佳樂脫口而出的話讓氛圍更加尷尬，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看著發愣的哥哥，趕忙解釋著，‘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佳譯快速恢複了往常的表情，擺了擺手說：‘沒事，我先送駿逸回家。’然後，拉著身邊已經快要哭出來的小情人討論了災難現場。
    咖啡已經喝到底了，我示意服務人員續杯，然後接著問李浩霖：“然後呢？”
    “然後啊，佳譯把駿逸送回去以後回了家，誰也沒理，進了房間。佳樂以為他回來了就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也就沒去打擾他，結果……”他扶著額頭，長歎一口氣說，“結果隔天早上一起來，他們發現佳譯自殺了。過了幾天，他家就收到了香港中文係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怎麼會這樣？”
    “自從佳譯死了以後，佳樂就搬出去住了，性格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更開朗，更沒心沒肺，但這都是表麵，她的玻璃心越來越脆弱，變得敏感。這十年來，她一直覺得是自己逼死了佳譯的，帶著愧疚過日子，”浩霖看著我的表情，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也想說不是她的錯吧！那個時候，我們也是這樣安慰她的，所以她每天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就是為了不讓我們擔心。”
    我撫著已經失溫的咖啡杯，淡淡地開了口：“我……我真的很像佳譯嗎？”
    他似乎想到什麼，嘴角微微向上揚：“照片你看過了，不過，你愛的那種無畏的樣子，更像佳譯。”
    “所以，佳樂生日那時候跟我說的話，其實是對她哥哥說的？”
    “應該是吧……現在你都知道了，就別怪她了，至於我……”浩霖抬眼看著我，眸子裏帶著比剛煮好咖啡更加熱烈的溫度，“星辰！我承認，我見到你的時候我是把你當成佳譯了，但是，我們在一起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很確定，現在的我！喜歡的是你！是你林星辰！”
    我接過服務員續完杯的咖啡，喝了一口，雖然有些燙口，卻沒有暖到心裏：“如果……我的臉不像他，你應該不會說出這番話吧，浩霖，其實你心裏比我更清楚不是嗎？你忘不了張佳譯，你愛我的前提是，我這張臉。”
    無論走到哪裏，都應該記住，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複存在，就連那最堅韌而又狂亂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轉瞬即逝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