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夜下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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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眾人歇下,屋裏的火堆燃盡,徒剩暗紅的木炭殘留著餘溫,也將很快冷卻在這嚴寒冬夜中,最終回歸冰冷。靜夜無聲,輕柔的呼吸在雪中失落,靜止的心在雪中迷茫。屋簷下,憶風雪靜靜坐在台階上,望著漆黑的夜,雙目出神似是發呆,然而暗暗流轉的眸光卻無呆滯,反顯清靈自然,隻是安寧得沒有一絲漣漪,過分的安寧,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能表現出來的,欠缺了該有的活力。
    也許是一種無根的漂泊感,讓他習慣了四海為家,習慣了沒有歸宿的孤獨,抓不住逝去的回憶,尋不到未來的方向,甚至活著……是為什麼?沒有答案,隻有一路走下去的無奈,不停地走,跟著腳步,一步一印,走到哪裏便是哪裏。
    直到一天,他走到風雪之中,驀然頓步,伸手接下一片雪花,忽然間有種直覺:雪,是有故事的雪。
    “有故事的雪?”身後一個突兀的聲音闖入。憶風雪微微一震,回頭正見宿雲行笑眯眯地朝他走來,“小憶,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什麼呢?”
    “沒、沒什麼。”憶風雪有些驚訝於他的出現。
    “紅情綠意孤顏愁,風花雪月何人求,愛乎?憐乎?迷留沒亂,縈牽繞指柔。”宿雲行停在他身後,對夜抒情,“小憶,這麼晚不睡,是在等我約會嗎?”
    “我……在尋找雪的故事。”憶風雪低低喃道,“可好像怎麼也找不到。”
    “雪的故事?關於你和我在雪中相遇的故事嗎?”宿雲行如是理解,且自以為理解得很深刻,“你找不到,是因為故事已經開始了,而你還沒意識到,謂之當局者迷。我們的故事其實早就開始,現在是慢慢享受過程的時候。走吧,此刻去房間休息才是享受,這種方式的約會對你成長不好。”
    “宿大哥……”
    “誒?”宿雲行打斷他,俯身將其扶起,“為何不稱我阿宿?”
    “玩笑之語,宿大哥切勿當真,”憶風雪淡言,“實不相瞞,我在這看雪並不全因喜歡雪,好像能在裏麵找到一絲熟悉的味道,讓人懷念。”
    “嗯?莫不是你的故鄉與雪有關?”
    “可能吧,我不知道。”
    “這麼一說,我對雪也十分喜愛,”宿雲行的目光緊緊黏著他,有點犯癡,“如此單純,潔白無瑕,純一不雜,六出飛花,蓋盡人間惡途,”情不自禁,一指挑起他的下巴,眯眼端詳,“如此美麗之物,玲瓏之人,盡管生性冷淡,亦是叫人愛而不舍啊!”
    夜深雪重,消埋了塵世喧囂,無聲無語,雪夜,靜得出奇。那道灼熱的目光直射,使憶風雪心口怦然一動,一股沒來由的熱流竄遍全身,他耳根微紅,滿臉尷尬。尤其當眼前那張臉漸漸放大時,他兩頰浮現幾片若有若無的紅暈,攥緊手心,憶風雪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緊張,但未因此有任何迎合的舉動。
    宿雲行像受蠱惑般湊近他,眼神著迷,俊臉頓停在毫厘之間,憶風雪定定地與他對望,不做想接下去會如何發展。卻見宿雲行兀自垂喪頭,心情陡轉直下,一捶胸口,哀戚道:“哎!為何事實如此殘忍?我、我接受不了。”
    “宿大哥,你怎麼了?”憶風雪不解,暗自鬆了口氣,緊張感隨其消散。
    “我無法接受,我需要安撫,我不信,”不幾秒,宿雲行又立馬抬頭,重燃鬥誌,他精神一振,立下豪言道,“我決定把你養大,就不信你不是憶姑娘。”
    “哈?”不明就裏的憶風雪一頭霧水。
    宿雲行這廂沾沾自喜,開始幻想著七八年後那個出落得美麗動人的雪仙子,麵對著眼前人,腦海中止不住浮想佳人,花前月下,雙宿雙飛,何等美滿!
    憶風雪也不知有無聽懂,隻保持著平常的淡漠,轉身向屋中走去,低言道:“宿大哥,謝謝你,但我不想害你,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我是愛開玩笑之人嗎?”宿雲行鄭重地甩甩頭,衝著外麵的夜雪抒懷,“不,我對感情一向很認真,尤其是愛慕的感情,沒有人比我更認真。雖然我的眼光很挑剔,但我絕對相信一見鍾情,憶姑娘是我此生最大的牽掛,我一定會等她在未來出現,我不能放棄,不能被表象所迷惑,我將一直期待,期待著與真正的她見麵的那一刻,啊!我……我已經無法抑製想她的念頭了。我該怎麼辦?小憶……”
    回頭一看,四下空無一人,堂屋裏的火堆隻剩灰燼,籠罩在冰冷的空氣中,像一瓢無言的冷水潑下來。宿雲行倍感悵惘:“冰消雲散尋落花,奈何風雪不解情,哎!”
    次日清晨,晨曦破雲而出,雪後初霽,晴空朗日,喚醒一夜沉眠的天地。
    一大早宿雲行便神情渙散,看起來很沒精打采的樣子。反觀實秀睡醒後神清氣爽,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開門見到主子驟然嚇一跳:“少爺,您昨晚幹啥去了?”
    宿雲行垂頭喪氣,滿麵愁容,問:“實秀,你可知世間什麼最苦?”
    “藥,”實秀毫不猶豫地作答,“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當初少爺把大夫開的藥一個勁往我嘴裏灌的情形,作為您的陪讀,實秀我實在過得太悲慘、太苦了。”
    “但不可否認,你的身體真的越來越好了。”
    “可藥是給您開的,苦卻是我嚐,少爺,您對實秀有失公允呐!”
    “你知道什麼?少爺我小苦不嚐,要嚐隻嚐這世間最大的苦。”
    實秀正疑惑,對麵的房門嘎然而開,憶風雪揉著朦朧睡眼出來,猛聽見宿雲行感慨:“思念一個人,太辛苦!明知不可思念卻無法控製更辛苦,與思念之人咫尺天涯但隔著光陰的距離最辛苦。”
    “少爺,您的話越來越難理解了,”實秀無奈地捶捶額頭,疑問道,“您思念誰啊?難道還在想陌上非煙的香扇枕?”
    “能不提我過去的痛嗎?”宿雲行作勢沉痛,“欺騙我感情的人,我不會記他半分,香扇枕這個名字早已在我心中除去,休得再提。”
    “是是,少爺,可是我聽您說過,以您獨特又挑剔的眼光,看上的人一定相當完美,‘香姑娘’那是頭一個讓您心動的,豈能說忘就忘?若不然,您怎會突然有思念之說?”實秀攤攤手表示不理解。
    “非也,”宿雲行一揮臂否認道,手臂順勢負於背後,同時側身後轉,眸光緊盯剛出房門的憶風雪,“我所思念的人,從來隻有一個——憶姑娘。”
    “啊?!”實秀徹底傻眼了,“小憶?”為何少爺那獨特又挑剔的眼光,相中的都是……男的?雖說以假亂真得不辨真假,總非如假包換,少爺真真栽在一副皮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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